第十五章：战长沙
听到师父中毒，楚幻儿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外人不知药仙的本事，她还能不知。这世间还有药仙解不了的毒？
可药仙林君樵确实身染重病，命不久矣。
他躺在床上，颧骨突起，面色蜡黄，眼窝塌陷，呼吸沉重，双目半睁半闭。他定定神，努力让自己保持警觉，似乎在盼着什么。
他痛苦又努力地等待着。等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徒弟，想知道她是生是死，想知道在这人世间自己到底还有没有牵挂。终于他听到了脚步走，由远及近，缓步向他走来，转眼那声音已在身旁。他的心由惊喜一点点转为恐慌，他努力睁开眼，看向来人，那人一身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神。他像看个死人一样，看着林君樵。
“你来了？你来晚了……”林君樵有气无力地笑道；
“谁对你下的毒？”来人淡淡地问。林君樵苦笑一声，问道：“你猜不出？这世间除了主上，还有谁有这本事？一出手便灭了司徒满门，随即要冶我于死地……”
“你，竟毫无防备？”来人惊讶道；
林君樵苦笑着摇摇头，道：“你难道不知，主上若想动手，必叫你防无可防。”
“这么多年了，他不是早该死了，难道他真是个千年的王八，是个老不死的？”来人激动地叫起来。
林君樵冷哼一声，道：“你岂能不知，子子孙孙无穷尽……”来人略有迟疑，道：“你是说，他，他的后人？”
林君樵看他一眼，闭上眼睛，不语。那来人看他半晌，哐当一声，一脚没站稳，打了个趔趄。又道：“你可有遗愿？”林君樵睁开眼睛看他，略有迟疑，半晌后道：“日后若遇到后辈，望手下留情。”来人看他片刻，冷声道：“好说。本草经在哪？”林君樵冷笑一声，面露不屑，闭眼不语。来人知道问不出什么，再看他一眼，转身消失于黑夜里。
匆匆赶来的司马呈三人，未及入院，便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楚幻儿大叫不好，玉枫林一跃而起，提刀追去。楚幻儿与司马呈入内一看，只见师父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液已渗透衣衫，暗红一片。二人大叫一声：“师父。”话间未落，楚幻儿已泪如雨下，扑到师父床前。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那个道骨仙风的老神仙，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她有太多的疑惑却不知从何开口。药仙拉住她，低声道：“幻儿，别哭。为师能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为师等了你七天了，你若再不来，怕是真等不了了。”
“师父，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的毒，你的伤，这是怎么一回事？”楚幻儿泣不成声；司马呈连忙劝道：“师姐，你先别忙着哭，看看师父的伤势如何？”只听林君樵苦笑道：“罢了，呈儿，为师自己是医者，自己心里清楚。这一次，怕真是要去做神仙了……”司马呈听见这些，着急得直落泪，又听林君樵道：“呈儿，为师有话要对你师姐讲，你去外面守着……”司马呈一愣，连忙退了出去。
药仙看向楚幻儿，轻抚她的秀发，道：“幻儿，为师帮你挑了个小师弟，这样以后就有人帮衬你了，等为师去了，你也不再是孤苦无依。”楚幻儿哽噎，点头又摇头，抽泣得说不出话来。林君樵慈爱地看着她，用微弱的声音道：“幻儿，为师时间不多了，接下来的话，你要听清楚：第一，不可追究为师的死因。第二，司徒府灭门案不可再查。第三，你的身份不可对外人透露，不可轻信于人……”楚幻儿不待恩师说完，便拼命摇头，急道：“不，师父，你给幻儿说清楚，为何不追究，为何不可再查，是谁，是谁要害师父，是谁要害我们啊？”
林君樵脸色突变，厉声喝道：“幻儿，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楚幻儿从来没见师父脸色这般难看，当下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说。林君樵咳嗽两声，缓一口气，轻着说：“幻儿，这是上一辈了恩怨了，你还小，不要过问这些事。你只好好的活着便好。”楚幻儿拉住师父的手，面有疑问，却不敢再开口，只急道：“我先帮师父看看伤势……”林君樵拉住她，制止道：“幻儿，我知道你一向有主意，不听人劝。但你看看为师这伤，这一刀，刺中心脏却又不会即刻要命，下手极有分寸。那行凶之人，知我身中剧毒必死无疑，却还是要来刺上一刀，这是为何？”楚幻儿不解，林君樵接着道：“是为了引你现身，斩草除根啊。他们不知你的身份，所以才以我设局，引你出手。你且莫大意，万不可露出行踪。”楚幻儿心头闪过一丝恐慌，她只觉得千头万绪，似乎就要理清楚了，却也似乎更乱了。那大火中能躲避银针的高手，桃林里恐怖的笑声，还有三江口致命的追杀，还有师父胸口的这把匕首，似乎，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师父，怕是来不及了，你所说的那些人，我早已交过手了……”楚幻儿把这些日子的经过简单说一遍。
林君樵心底惊恐万分，他脸色开始一点点转黑，呼吸越来越慢，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消耗掉了，唯有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楚幻儿，半晌方道：“罢了，罢了，既如此，幻儿，你便去取了本草经，以此傍身吧。你且附耳过来……”话音刚落，楚幻儿便听到门外玉枫林和司马呈的声音。玉枫林要往里闯，却被司马呈拦住，玉枫林正想出手，只听楚幻儿叫道：“小枫哥，我没事。你们进来吧。”
玉枫林一眼看清了屋内的情况，他脸色微变，略有迟疑，对药仙施礼，不语。药仙看着他身上的佩刀，强撑着一口气，有些紧张地问：“年轻人，你姓什么？”
玉枫林略有迟疑，恭敬道：“晚辈姓玉，玉枫林。”
林君樵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暗淡下来，又虚声追问：“你今年多大？”
“晚辈昌帝四年生人，虚岁二十。”
林君樵忽大喝一声，挣扎着要坐起身，司马呈上前扶起他。只见他面目扭曲，似是在哭，又似是在笑。他激动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一下玉枫林。楚幻儿吓坏了，连声叫“师父”。
玉枫林上前一步，看着这个油尽灯枯的老人，只觉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在他身上转了又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人最后挣扎着，拉起楚幻儿的手，再看向玉枫林。那眼神似是亏欠，似是欣慰，似是懊悔，亦或是决绝……终于，他无力地垂下了双手，在司马呈的怀里沉沉睡去。
楚幻儿失去了世间最后一个亲人。她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疼，一口气上不来，头一歪，晕死过去。玉枫林连忙抱起她，放到外面榻上。
楚幻儿醒来时，看到司马呈坐在塌旁。他双眼红肿，对楚幻儿道：“师姐，师父去了……”楚幻儿望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好奇，他这个小师弟，才跟师父不过几天，竟有如此真情。果真是个真心实意的好儿郎。倒显得自己薄情寡义，一滴眼睛都不曾流下来。
二人操办完师父丧事，静坐片刻。楚幻儿忽问：“小枫哥呢？”司马呈一愣，道：“哦，师姐那天晕倒后，玉公子说有事要出去一趟，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他可有说过什么？那晚的黑衣人是谁？”楚幻儿冷声道；
司马呈沉思片刻，道：“玉公子说那黑衣人功力了得，没有追上，不曾说别的。”
楚幻儿看他一眼，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片刻后，拿把剑，背着包袱，要出门。司马呈急道：“师姐去哪？”
“我还有事要办，你回家去吧。”
“师姐，师父说过，让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司马呈急得开始结巴，“师姐要去哪，带上我……”
楚幻儿回头看他，他还很年青，脸上的倔强，眼底的清澈都写在脸上。虽看似懵懂无知，却掩盖不了他骨子里透出的桀骜与坚定。他做事沉稳老练，不急不燥，颇有章法。师父的丧事他处理得恰到好处。再加上这通身的气派，怎么看，这都是个家世显赫的少年。他应该有飞扬的青春，无忧的过往，锦绣的前程。这么一个富家公子，应该好好在家里读书。所以楚幻儿道：“师父临终前，交待我一件要紧事，我要去完成他的心愿。你留在这里，每年清明，记得给师父送些纸钱，送壶好酒。替我给他磕三个头。”她一袭白衣翩然而去，走得坚定，走得决绝，直到背影完全消失，也不曾回头。
司马呈知道，自己留不住她。这个小师姐，虽然年轻，却极有主意。她低头垂眸间，已是万马奔腾。师父已去，谁又能留得住她？他怅然若失，回屋看到桌子上留下的两本医书，心底不禁感慨万千。
自古有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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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药仙林君樵确实身染重病，命不久矣。
他躺在床上，颧骨突起，面色蜡黄，眼窝塌陷，呼吸沉重，双目半睁半闭。他定定神，努力让自己保持警觉，似乎在盼着什么。
他痛苦又努力地等待着。等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徒弟，想知道她是生是死，想知道在这人世间自己到底还有没有牵挂。终于他听到了脚步走，由远及近，缓步向他走来，转眼那声音已在身旁。他的心由惊喜一点点转为恐慌，他努力睁开眼，看向来人，那人一身夜行衣，只露出一双眼神。他像看个死人一样，看着林君樵。
“你来了？你来晚了……”林君樵有气无力地笑道；
“谁对你下的毒？”来人淡淡地问。林君樵苦笑一声，问道：“你猜不出？这世间除了主上，还有谁有这本事？一出手便灭了司徒满门，随即要冶我于死地……”
“你，竟毫无防备？”来人惊讶道；
林君樵苦笑着摇摇头，道：“你难道不知，主上若想动手，必叫你防无可防。”
“这么多年了，他不是早该死了，难道他真是个千年的王八，是个老不死的？”来人激动地叫起来。
林君樵冷哼一声，道：“你岂能不知，子子孙孙无穷尽……”来人略有迟疑，道：“你是说，他，他的后人？”
林君樵看他一眼，闭上眼睛，不语。那来人看他半晌，哐当一声，一脚没站稳，打了个趔趄。又道：“你可有遗愿？”林君樵睁开眼睛看他，略有迟疑，半晌后道：“日后若遇到后辈，望手下留情。”来人看他片刻，冷声道：“好说。本草经在哪？”林君樵冷笑一声，面露不屑，闭眼不语。来人知道问不出什么，再看他一眼，转身消失于黑夜里。
匆匆赶来的司马呈三人，未及入院，便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楚幻儿大叫不好，玉枫林一跃而起，提刀追去。楚幻儿与司马呈入内一看，只见师父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液已渗透衣衫，暗红一片。二人大叫一声：“师父。”话间未落，楚幻儿已泪如雨下，扑到师父床前。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那个道骨仙风的老神仙，怎么会成为这个样子？她有太多的疑惑却不知从何开口。药仙拉住她，低声道：“幻儿，别哭。为师能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为师等了你七天了，你若再不来，怕是真等不了了。”
“师父，师父，这是怎么一回事？你的毒，你的伤，这是怎么一回事？”楚幻儿泣不成声；司马呈连忙劝道：“师姐，你先别忙着哭，看看师父的伤势如何？”只听林君樵苦笑道：“罢了，呈儿，为师自己是医者，自己心里清楚。这一次，怕真是要去做神仙了……”司马呈听见这些，着急得直落泪，又听林君樵道：“呈儿，为师有话要对你师姐讲，你去外面守着……”司马呈一愣，连忙退了出去。
药仙看向楚幻儿，轻抚她的秀发，道：“幻儿，为师帮你挑了个小师弟，这样以后就有人帮衬你了，等为师去了，你也不再是孤苦无依。”楚幻儿哽噎，点头又摇头，抽泣得说不出话来。林君樵慈爱地看着她，用微弱的声音道：“幻儿，为师时间不多了，接下来的话，你要听清楚：第一，不可追究为师的死因。第二，司徒府灭门案不可再查。第三，你的身份不可对外人透露，不可轻信于人……”楚幻儿不待恩师说完，便拼命摇头，急道：“不，师父，你给幻儿说清楚，为何不追究，为何不可再查，是谁，是谁要害师父，是谁要害我们啊？”
林君樵脸色突变，厉声喝道：“幻儿，你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楚幻儿从来没见师父脸色这般难看，当下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再说。林君樵咳嗽两声，缓一口气，轻着说：“幻儿，这是上一辈了恩怨了，你还小，不要过问这些事。你只好好的活着便好。”楚幻儿拉住师父的手，面有疑问，却不敢再开口，只急道：“我先帮师父看看伤势……”林君樵拉住她，制止道：“幻儿，我知道你一向有主意，不听人劝。但你看看为师这伤，这一刀，刺中心脏却又不会即刻要命，下手极有分寸。那行凶之人，知我身中剧毒必死无疑，却还是要来刺上一刀，这是为何？”楚幻儿不解，林君樵接着道：“是为了引你现身，斩草除根啊。他们不知你的身份，所以才以我设局，引你出手。你且莫大意，万不可露出行踪。”楚幻儿心头闪过一丝恐慌，她只觉得千头万绪，似乎就要理清楚了，却也似乎更乱了。那大火中能躲避银针的高手，桃林里恐怖的笑声，还有三江口致命的追杀，还有师父胸口的这把匕首，似乎，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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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枫林略有迟疑，恭敬道：“晚辈姓玉，玉枫林。”
林君樵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暗淡下来，又虚声追问：“你今年多大？”
“晚辈昌帝四年生人，虚岁二十。”
林君樵忽大喝一声，挣扎着要坐起身，司马呈上前扶起他。只见他面目扭曲，似是在哭，又似是在笑。他激动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一下玉枫林。楚幻儿吓坏了，连声叫“师父”。
玉枫林上前一步，看着这个油尽灯枯的老人，只觉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在他身上转了又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人最后挣扎着，拉起楚幻儿的手，再看向玉枫林。那眼神似是亏欠，似是欣慰，似是懊悔，亦或是决绝……终于，他无力地垂下了双手，在司马呈的怀里沉沉睡去。
楚幻儿失去了世间最后一个亲人。她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疼，一口气上不来，头一歪，晕死过去。玉枫林连忙抱起她，放到外面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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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操办完师父丧事，静坐片刻。楚幻儿忽问：“小枫哥呢？”司马呈一愣，道：“哦，师姐那天晕倒后，玉公子说有事要出去一趟，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他可有说过什么？那晚的黑衣人是谁？”楚幻儿冷声道；
司马呈沉思片刻，道：“玉公子说那黑衣人功力了得，没有追上，不曾说别的。”
楚幻儿看他一眼，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片刻后，拿把剑，背着包袱，要出门。司马呈急道：“师姐去哪？”
“我还有事要办，你回家去吧。”
“师姐，师父说过，让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司马呈急得开始结巴，“师姐要去哪，带上我……”
楚幻儿回头看他，他还很年青，脸上的倔强，眼底的清澈都写在脸上。虽看似懵懂无知，却掩盖不了他骨子里透出的桀骜与坚定。他做事沉稳老练，不急不燥，颇有章法。师父的丧事他处理得恰到好处。再加上这通身的气派，怎么看，这都是个家世显赫的少年。他应该有飞扬的青春，无忧的过往，锦绣的前程。这么一个富家公子，应该好好在家里读书。所以楚幻儿道：“师父临终前，交待我一件要紧事，我要去完成他的心愿。你留在这里，每年清明，记得给师父送些纸钱，送壶好酒。替我给他磕三个头。”她一袭白衣翩然而去，走得坚定，走得决绝，直到背影完全消失，也不曾回头。
司马呈知道，自己留不住她。这个小师姐，虽然年轻，却极有主意。她低头垂眸间，已是万马奔腾。师父已去，谁又能留得住她？他怅然若失，回屋看到桌子上留下的两本医书，心底不禁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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