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倘若神明存于世
体力稍微有点下降了。
考虑到体力消耗的均衡性，林昕在跑出一段距离之后开始由疾跑转为快步行走。反正如果对方是个正常人类，这会儿两人的距离应该相当短。如果对方是能用五秒跑完一百米的水准的运动员的话，那用跑的也没意义。
离港口还有大概七百米左右，这一带除了货车以外，很少有别的车辆经过。不时打在林昕身上的几束远光灯让他很不舒服，据说智能时代自动驾驶非常发达，整个城市交通系统都在一个中枢管理枢纽的调控下进行，车辆只需要连接上枢纽，就会自动接受代理驾驶。林昕觉得这样很方便，他也学过开车。说真的，他觉得与其把时间和精力花在科目一和科目二上，不如使用自动驾驶来为脑袋留下更多思考的空间。驾驶途中必须一直保持专注这件事，也让他觉得有些令人烦躁。
现在大概是八点二十分，或者更早一点的时候吧。温度已经开始下降了，即使现在是夏季，体感温度也不超过二十五度，风速和湿度也在令人感到舒适的范围内。他回头看了看，空旷的大道，目前还没有车经过，也没有人。也是，林昕轻轻地笑了一声，让他跟上这种速度确实有点难度。这会杨千明应该在扶着哪家的店门或者电线杆子休息吧，要追上来是有点难度。自己也是鬼迷心窍，在他发动能力的时候，就会感到一种奇妙的熟悉感。这件事本该留着好好确认一下，正好碰上事件，就突然想到让他也参与进来好了。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间那么想找一个人来成为自己，不，是自己和当时与自己为友的那帮人的后继者呢？现今的异警局体系比起以往已经相当成熟，说是令人放心也不为过。那么，在这件事背后，林昕的潜意识到底想要什么呢？
算了，林昕摇了摇头，这件事放在以后再想，毕竟现在已经到目的地了。就算是用走的，林昕的脚程也算得上是相当快的，七百米的距离并不用花上太长时间。才刚走过转角，一阵带着腥气的海风已然扑面而来，让林昕留长了的头发迎风飘动起来。
由于地球本身已经大面积废土化，各国都会尽量选择海滨城市作为残留下来可以运营的城市，虹启市也是其中之一。虹启港能算得上是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一，泊位和靠泊能力都是顶级水准。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的集装箱和塔吊。虹启港属于商港，人员排查不算做得特别好，如果跑到这里来，意图应该是趁机搭上哪家的船只离开虹启市。但是，袭击完异警局，下一步只是搭上船走人，没有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发生么？
就在林昕思考的当口，强劲的破风声响起。就在上方，体积无法确定，总之很大就对了，距离大概二十米左右，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那到底是——
没空继续思考了，林昕直接凭感觉挑了一个方向，随即滚向一旁。轰鸣声在耳畔响起，自己还有机会听到这声轰鸣就表示，目标物体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大。他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眼前的是一个饼状物体，侧面和上表面都相当平整，要说那是什么东西的话，就是——
“......天花板？”
异警局被削掉的天花板，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朝着林昕直直地降落。林昕站在原地，挠挠头，身体突然间往后一仰，躲过了水平方向飞来的一把切肉刀。
角度实在太过刁钻，刀口贴着林昕的胸口上方擦了过去，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应该是侧腹。总之，林昕身体失衡，向后做了一个空翻，在地面上稳住身形。
不好办，这是林昕的结论。但是对手并没有串联攻势，他预想中的接续攻击没有降临。稍微在原地等待了二十秒左右之后，林昕决定继续朝前行走。当他眼前开始出现大面积的集装箱群时，又是一大片钢铁碎屑朝着他飞来。林昕用轻巧的动作回避着攻击，但他心头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从头到尾，对方的行动方式都毫无逻辑。不管是进行了毫无意义的所谓“爆破”攻击，在没有造成任何伤亡，最多异警局的经费会比较紧张的结果之后就选择立刻逃跑，还是往港口方向逃跑，却想着继续攻击，以及放弃串联攻势的行动，都令人感觉怪异。就算说他是设置陷阱的异能力者，首先能有把人家的天花板转移过来的这种陷阱就很离谱，其次，大老远过来，得到这种结果就打算撤退，真的正常吗？
林昕走进港口，绕了几圈，在经过靠海的一个集装箱的转角处时，看着面前的人影停下了脚步。
“假如对手是从感性角度而非理性角度展开行动，问题就解决了，不是吗？”
海风吹拂，星光灿烂。
初次来到海边的人之所以感到震撼，是有感于面前景色的波澜壮阔么？还是说在海浪声中因耳膜的颤抖与内心共鸣而无法自拔呢？总而言之，受海的震撼的人，应当是因为观望到了海的伟岸。反过来说，千百年来就那样伟岸地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海，正是以这样的姿态不断地俘获着人们的心。
简直——
“简直就像是神一样啊。”
穿着黑夹克的男子坐在一座塔吊的驾驶座上，悠哉游哉地俯视着这片港湾。要不是塔吊上有装上许多闪烁着的红色灯泡，自己此刻在一片漆黑的驾驶室里抽烟的样子，在地上看没准会以为是一颗红色的星星呢。男子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烟头，正要扔在地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下了他的动作。
“哎呀，这里可不能扔烟头呢。要是发生事故就不好了，怎么说叔叔我都要负全责的吧，这可不行啊。”
随手打开窗户，外边汹涌的风一下子就将烟头吹到了不知何方。
“唔？居然凉快下来了。虽说开着窗有些不安全，但吹风还是挺舒服的，没办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一般来说不会引发什么大问题的吧。不，过，呢——”
他往远方看去，那里是来到这片港口的唯一道路。
“那些小年轻大概会引发什么事故吧，嘛，反正不关我事，上了年纪的人就应该在晚上吹着海风安然入睡不是？”
对自己的结论感到赞许，男子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悠然地、不带丝毫紧张地俯视着下方的状况，当然他也看到了，那个放在地上的巨大水泥混合物，要用实际一点的方法说的话，就是某栋建筑物的天花板。
然后，震天动地的爆鸣声响起。其实应该也不是特别大声啦，至少要不是打开了窗户，这隆隆的巨响应该不会让他听得如此真切。市区离这里还挺远的，港口的门卫也已经想办法让他睡着了，应该不会有局外人听到。他很想看看下面两个人的争斗，自己一手策划的剧本，作为导演不管怎么说都应该亲临现场观察一下才是。于是他站起身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行吧，那就让我看看——唔？欸欸欸欸？什么鬼？”
地面突然大幅度地开始震动，不，应该说是塔吊本身开始剧烈地震动。他转头看去，海面平静，毫无波澜。
“不是地震啊......俩年轻人打架怎么打得这么狠啊，总之先找个稳一点的地方呆着吧。”
这样想着，他打开身旁的门，没有动身边的安全带。海风吹拂着他的身躯，一头黑发随风飘扬，他那张年轻干净的脸庞也暴露在了月光之下。随即，他纵身一跃。
要描述眼前的状况的话，恐怕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吧。毕竟，面前的景色当真有如战场。而对身处于其间的林昕来说，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战场。周边的集装箱已经被掀开，而远处的集装箱的表层，也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对方应该有刻意控制，没有损伤箱体，毕竟谁都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玩意儿，是不是有可能左右战局。目前，猛烈的攻击已经在林昕的身边大概五米范围内清理出了一片无法让人藏身的空地，外加一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泥碎屑、钢筋、砖块甚至于碎瓷片一类的物件，这些东西全部都是那个人的“子弹”。
“不过，攻击停下来了。”
刚刚的攻击一样和之前的袭击一样，是间歇而又猛烈的射击，只是不仅准度令人扼腕，中间还不断地出现空挡，让林昕得以喘息。但现在的寂静与当时不同，再怎么说，这也太长了。与周边的距离是五米，这是对方的射程吗？不，倘若果真如此，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可以发现对方了。那么，是陷阱？也不对，自己运气会好到在无数的陷阱阵中还能够总是触发一定的空隙时间吗？
冷汗从林昕的额头滑落，背后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体力消耗有些过分，要抓紧时间才行。
不是陷阱的话，那就应当有所谓的“枪口”来进行发射操作。但好半天下来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可见要么那是不可视而且不可感的，要么就是小到纳米级别。根据地面上物体的口径可以排除后者，那么结论应该已经呼之欲出了。
“设置一次性的炮管并且发射......是这样没错吧。”
一片沉默。林昕也不期待得到什么回答，反正从开始到现在他就没跟那人搭上过一句话，林昕对他的印象也仅限于那身脏的要命但是从牌子上看来却还是比较体面的男式休闲服。现在那家伙躲进阴影之中，就更别谈交流了。
林昕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往前走了三步。第三步刚刚落地，一枚石子就从下方朝着他的右颊飞去，他稍微歪了歪脑袋，便闪了过去。同时，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不在这里啊。”
他又换了个方向，重复了一次刚刚的行动。
“也不在这里呢。”
“这里也不对吗。”
“这里......唔，那试试这边吧。”
确保没有听到脚步声的基础上，林昕朝着各个方向行走着。当他把各个方向走完一圈，又回到了圆心的位置。
他的眼神看过来了。
危机感、恐惧感，这些感觉汇成的冰冷的浪潮从脚底升起，脊背发寒，大脑迟钝。前一刻的紧张与自满此刻化作乌有，残留的只有疑惑，和心底被压抑的悸动。
他走来了。
这没道理。防线的设置周密异常，各处安排的诱导攻击也都确实有在发射，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发现——
“原来如此，在这里啊，你好你好。”
双手攀上集装箱的边缘，把自己撑起来，上半身高过了集装箱顶部的林昕，愉快地跟面前面色呆滞的男子打起了招呼。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想必目前亟待解决的一定是这个问题吧？那么，来自林昕先生的讲授要开始咯。首先，物质是绝对不会凭空产生的，这点可以由拉瓦锡的研究成果中推论出来，是个只要上过初中的人都会懂得的道理。”
林昕紧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
“然后呢，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能量守恒定律了。能量是绝对不会凭空产生的，即使在如今这个能力横行的世界里，也必然存在某种人类此前未曾意识到过的，超出当前已经很超前的理论物理的解释范围的方法，将能量扩大化，不，应该是将某种异质存在转化为能量的机制，就好比磁生电一样。这点只要上过高中，基本都会知道吧？”
林昕收起两根手指，微笑着看着处于迷惑状态的男子。
“从各个方向射击，几乎零死角的炮弹，但是却会打完。如果是陷阱类的设计，那首先从原理上就说不通。为什么呢？我在闪躲过程中，顺带计算出了每个弹道的角度和位置，有无数个弹道在同一时间发生了重叠，但是并没有同时激发。可见应该是受到人为操作的。也就是说，你提前设置好了这么多的炮管，并且一个个地击发。那么，炮弹是从哪里来的呢？据我所知，一般来说港口不会有像我身后那么多的废物，你又不能自己制造。于是我想啊，会不会是击打到附近物体产生的残骸，一直在被你回收利用呢？仔细想想，这个逻辑比较恰当吧？
“解决了‘子弹从哪里来’的问题之后，让我们稍稍思考一下子弹是如何击发的吧。如果正如我所推测的那样，你是通过将物体传送到另一个位置的话，那应该是没有如此大的动能的。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我突然想到，一直以来涉及传送类的电影都是放置了两个传送门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
“在使用的是传送门而非淡出的传送的情境下，被传送的物体必然要经历一个‘传送中’的状态。有人说那是虫洞，有人说那是时间断层，但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性，是被扔到了一个异空间，再被传送回来，从而获得动能？
“就假设这个想法成立好了，如果所谓的‘异空间’遵循重力法则——当然，我们没必要去追究那到底是位于哪里的空间，那跟现在的状况没有关系——就这么想的话，获得动能的方式当然只有一种，那就是将重力势能转化。物体不应该多次具备较高的重力势能，那违反能量守恒法则，不过如果你能靠自己维持住传送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所以我猜想，你能够联系某个具备重力的异空间，并且让物体完成一次掉落。具体掉落高度是多少呢？这就不清楚了。总之它会以一个固定的速度飞出来，这是当然的，没必要去考虑各个物体的重量，这点初中生都知道。
“总而言之，我大概就这样摸清你的能力了，当然不是也没关系，反正应该差不了多少。剩下的就是，如果要认为异空间说成立的话，为了瞄准需要，那边世界的时间相对这边而言应当是几乎静止的。这就稍微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还有就是，大概门不能让人通过，否则你完全可以在我身边设置一个门把我送进去。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知道这玩意是人力瞄准之后，我就开始测试在哪个地方，你的攻击不会瞄准要害，一步步地测出你所在的位置，就全部收工咯。嗯，还有什么问题吗？”
大约三秒钟的死寂时间。
男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双腿一蹬，也不管着地点，整个人就往后跳了出去。林昕紧随其后，翻过集装箱，解读着空气的流向，试图找出男子的位置。
为什么会逃跑？
这种事情我哪里晓得，就好像我不晓得这莫名其妙的能力一样。什么事都是莫名其妙，一下子全都发生到我这个普通人身上来了。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就有那个像是天花板一样的大块头了，而且还一下子就了解了自己能力的用法。好奇怪，异能力者都是这样的吗？算了，反正发生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就这样接受好了。
当这么思考的时候，身体已经不知不觉间动了起来，手指也不知不觉开始以一定的频率摆动起来。也就是说，只要这么思考，就可以度过难关、解决问题了，不是吗？
那么，就这样吧。
于是，男子的思维让位于“某样事物”。
绕过一个集装箱，身体贴近地面快速前进的林昕，腰际发力，身体转过了一个大角度，踩下急刹车。紧接着他双脚发力，整个人向着来时的方向后退，闪躲到了集装箱后。
当然了，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因为下一刻，林昕原本所在的位置的地面，就被打成了马蜂窝。烟尘弥漫，男子的身影在林昕面前浮现。
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这是林昕的第一感觉，他相当尊重自己的感觉。所以他绷紧了自己全身的反应神经和肌肉，慢慢地向男子接近。
“咦？”
当林昕感到讶异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十余个光圈出现在林昕的身边，光圈的光芒将林昕周身照耀得犹如白昼。
一瞬间，林昕就想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所谓的‘门’，原来是长这个样子啊。还真是通俗易懂呢。”
然后，所有的光圈，开始齐射。
光圈实体化，必然是存在意义的。闪躲着铺天盖地的碎石，林昕如此想到。十多个光圈其实并非特别棘手。虽然试图脱出光圈范围时会由于预判困难而难以成功，但在光圈范围内，要闪躲还是相当简单的——
不对。
异常出现了。
在光圈内呆了五秒钟，仅仅五秒钟，碎石的速度就加倍了。虽然在能力范围内，通过能力进行演算后，速度还是慢得和蚂蚁爬行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同样的，林昕的闪躲速度，也一样和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三十秒后，右臂和侧腹被击穿的林昕，从光圈范围内滚了出来。他现在感到的，只有讶异。那样的传送门，在实体化之后能够持久存在，无限次击发。说真的，世上真的有这种好事吗？按道理来讲，这会对方应该已经体力不支了。
眼前光圈的色调逐渐黯淡，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然而，还没等林昕松一口气，他的周身又出现了十多个光圈。神圣而纯白的眼色，仿佛在宣告着制裁。
林昕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迎接下一刻的狂风暴雨。
于是，下一刻。
“不是你自己说的，能力的差距是绝对的吗！”
带着这样的怒吼，奋力将光圈击碎，名为杨千明的少年打破神圣的光芒，带着夜空的深邃，闯进了林昕的视野。
剩余的光圈没有受到影响，继续击发。但杨千明只是冲上前去，伸出右手，碎石就失去了踪影。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冲刺，将身前的光圈一扫而空。
此时的杨千明，并没有显得多高大，真的。他的衣服还是和原来一样，然而右手的袖管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林昕也将他身体的颤抖和目光深处的恐惧看得一清二楚。那并不是在恐惧对手——杨千明刚刚的行动，已经证明他的力量在对方之上。那么——
林昕没有来得及继续思考，因为下一刻，杨千明的身边出现了数不清的光圈。光圈之间相互重叠，根本分辨不出哪一个光圈。轰鸣声在光圈 内响起，那是炮弹击中地面的声音，还有光圈被击碎的瞬间的闪光。已经看不见杨千明的身影，面前的景象，仿若一朵正在全力放电的雷云。
十秒后。
击碎全部光圈，以胜利的姿态出现的杨千明，正跪在地上，上身赤裸，双腿到处都是伤口，大口喘着气。
“千明小弟？”
没有回音。杨千明似乎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忘记了一切，只是在大口喘气。
然后，他倒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林昕观察到了，混凝土地面上端正在消失。但这种情况马上就消失了。
“那也要看类型嘛。”
倒在地上的人没有回应。
林昕沉默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摁下了几个号码键。
“喂，是我。这边的情况差不多收工了，你叫一下警车过来。啊，对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杨千明，“顺便叫一下你家的司机过来接个人，对，不要救护车。”
他看得真切，杨千明的右手食指指尖部分，被削去了一小块。虽说还是不仔细检查就看不出来的程度，但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
后面的事情，就无需多讲了。
这终究只是我站在林昕这个人的角度的所见所闻，这不能代表事实，甚至代表不了林昕本人，充其量只是我自己对这次事件的残留记忆和妄想的组合品罢了。没有可参考的记录，就是缺乏真实性的证明。没准，我把自己说成是最后跑出来拯救局面的英雄人物，也只是随口胡诌罢了。但是，如果各位还对我这个不知所言的家伙抱有些许期待的话，那就作为感谢，来讲讲基于事实的谈论吧。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异警局了，躺在一间没人用的办公室里。不，没有人在身边守候喔，那可是二次元男主角的特有待遇。先见到我的是打完游戏去上厕所，顺便过来看一下的骆梦翔，他告诉我了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简单来说，就是高度紧张引起的过呼吸症，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风险的，林老板出于防患于未然的想法，就先把我扔在这个好歹算是有人的地方，就回去拯救他的营业额了。那个个子高挑的女孩之后也在不停地为林老板的商业复兴做贡献，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与我们又产生了什么关联这些过程，想必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就略过这个无关紧要、性格恶劣的讨厌家伙吧。哎呀，我可没什么坏心眼哟。
事件的引发者似乎因为过度使用能力而力竭倒下了，在被送到医院之后，被异警局里边最老练的专家们团团包围，因为林老板似乎专门叮嘱过“这家伙的能力很危险”，所以一刻都没有放松。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最后都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因为那位男性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发生了大片记忆丢失的状况，也完全用不出能力了。医生尝试用X光拍片诊断，拍出来的结果——出于个人隐私我当然没见过，只是事后跟骆梦翔聊天的时候知道的——他的脑部大致上没有问题，但是凡是看到那张片子的医生，都觉得“哪里有异常”。反正最后把他关进了监狱，就这么草草了结了。名字当然也查到了，是一个高中教师，名叫陆三杰，身为无能力者，平时道德操守也很良好，不知为何会犯下如此罪行。骆梦翔推测是某种外来的精神刺激与他原本潜在的心理缺陷结合，同时让他领会了自己能力的使用手段。但我还是觉得稍有些奇怪，因为作为当事人，我明确感到——啊呀，好像说得有点多了，再说下去各位想必会嫌烦的吧，关于这次事件，我们还是就此打住吧。
然后再聊一聊更往后的事情吧。关于我那稍微有些不合常规的能力，在我醒过来之后，下班过来探望的林老板与我达成了某个【契约】，或者说协定也可以。在那之后，我就在林老板的手底下做事，游走于大街小巷之间，周旋于各路人马之中，度过了一个相当充实的暑假之后，成为了一名未来可期的高中生。那之后的生活也是一如往常，只不过高中由初中的住宿制改成了走读制，作业也变得稍微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活用我的能力的话，要把作业蒙混过关还是轻轻松松。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了。
“喂，我洗完了，该你了喔。”
“啊，知道了。话说你去吹下头发啦，只用毛巾随便抹两下的话容易着凉吧。”
无聊的回忆录到此为止。杨千明伸了个懒腰，跟身前穿着浅蓝色睡衣的少女进行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对话，站起身来。
“不要，那个东西太难用了嘛。”
“谁让你不用买的，偏偏把一个旧的干手器改装一下就装在墙上啊，搞得现在吹个头还要按着感应处。我用着还没什么问题，头发长的女孩子家用起来很辛苦吧。”杨千明看向装在卫生间旁边墙上的干手器，走到边上，用大拇指摁住感应处，“喏，你赶紧用完，完事了我再去洗澡。”
“啊，唔，谢谢......”
目送着发型从湿漉漉耷拉下来变成宽松蓬软的自然卷的少女用稍微有些快的步速回房间的杨千明，感到嘴角稍微有些抽搐。
看着少女的背影微笑这件事，怎么想都很鬼畜啊，根本就是变态大叔的行径嘛。不过反正也没人看见，就稍微放纵一下好了。各位同学打游戏的时候，都是在家长的眼皮底下放松自我吧？
说真的，杨千明这个人的愿望，真的很简单——
“快去洗澡啦，别瞎站在那里——呜哇！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那里傻笑？！好恶心~”
“哈？没有，你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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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港口还有大概七百米左右，这一带除了货车以外，很少有别的车辆经过。不时打在林昕身上的几束远光灯让他很不舒服，据说智能时代自动驾驶非常发达，整个城市交通系统都在一个中枢管理枢纽的调控下进行，车辆只需要连接上枢纽，就会自动接受代理驾驶。林昕觉得这样很方便，他也学过开车。说真的，他觉得与其把时间和精力花在科目一和科目二上，不如使用自动驾驶来为脑袋留下更多思考的空间。驾驶途中必须一直保持专注这件事，也让他觉得有些令人烦躁。
现在大概是八点二十分，或者更早一点的时候吧。温度已经开始下降了，即使现在是夏季，体感温度也不超过二十五度，风速和湿度也在令人感到舒适的范围内。他回头看了看，空旷的大道，目前还没有车经过，也没有人。也是，林昕轻轻地笑了一声，让他跟上这种速度确实有点难度。这会杨千明应该在扶着哪家的店门或者电线杆子休息吧，要追上来是有点难度。自己也是鬼迷心窍，在他发动能力的时候，就会感到一种奇妙的熟悉感。这件事本该留着好好确认一下，正好碰上事件，就突然想到让他也参与进来好了。
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间那么想找一个人来成为自己，不，是自己和当时与自己为友的那帮人的后继者呢？现今的异警局体系比起以往已经相当成熟，说是令人放心也不为过。那么，在这件事背后，林昕的潜意识到底想要什么呢？
算了，林昕摇了摇头，这件事放在以后再想，毕竟现在已经到目的地了。就算是用走的，林昕的脚程也算得上是相当快的，七百米的距离并不用花上太长时间。才刚走过转角，一阵带着腥气的海风已然扑面而来，让林昕留长了的头发迎风飘动起来。
由于地球本身已经大面积废土化，各国都会尽量选择海滨城市作为残留下来可以运营的城市，虹启市也是其中之一。虹启港能算得上是世界最大的港口之一，泊位和靠泊能力都是顶级水准。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的集装箱和塔吊。虹启港属于商港，人员排查不算做得特别好，如果跑到这里来，意图应该是趁机搭上哪家的船只离开虹启市。但是，袭击完异警局，下一步只是搭上船走人，没有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发生么？
就在林昕思考的当口，强劲的破风声响起。就在上方，体积无法确定，总之很大就对了，距离大概二十米左右，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那到底是——
没空继续思考了，林昕直接凭感觉挑了一个方向，随即滚向一旁。轰鸣声在耳畔响起，自己还有机会听到这声轰鸣就表示，目标物体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大。他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尘土。眼前的是一个饼状物体，侧面和上表面都相当平整，要说那是什么东西的话，就是——
“......天花板？”
异警局被削掉的天花板，在这里出现，而且还朝着林昕直直地降落。林昕站在原地，挠挠头，身体突然间往后一仰，躲过了水平方向飞来的一把切肉刀。
角度实在太过刁钻，刀口贴着林昕的胸口上方擦了过去，对方一开始的目的应该是侧腹。总之，林昕身体失衡，向后做了一个空翻，在地面上稳住身形。
不好办，这是林昕的结论。但是对手并没有串联攻势，他预想中的接续攻击没有降临。稍微在原地等待了二十秒左右之后，林昕决定继续朝前行走。当他眼前开始出现大面积的集装箱群时，又是一大片钢铁碎屑朝着他飞来。林昕用轻巧的动作回避着攻击，但他心头的疑惑却越来越重。
从头到尾，对方的行动方式都毫无逻辑。不管是进行了毫无意义的所谓“爆破”攻击，在没有造成任何伤亡，最多异警局的经费会比较紧张的结果之后就选择立刻逃跑，还是往港口方向逃跑，却想着继续攻击，以及放弃串联攻势的行动，都令人感觉怪异。就算说他是设置陷阱的异能力者，首先能有把人家的天花板转移过来的这种陷阱就很离谱，其次，大老远过来，得到这种结果就打算撤退，真的正常吗？
林昕走进港口，绕了几圈，在经过靠海的一个集装箱的转角处时，看着面前的人影停下了脚步。
“假如对手是从感性角度而非理性角度展开行动，问题就解决了，不是吗？”
海风吹拂，星光灿烂。
初次来到海边的人之所以感到震撼，是有感于面前景色的波澜壮阔么？还是说在海浪声中因耳膜的颤抖与内心共鸣而无法自拔呢？总而言之，受海的震撼的人，应当是因为观望到了海的伟岸。反过来说，千百年来就那样伟岸地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海，正是以这样的姿态不断地俘获着人们的心。
简直——
“简直就像是神一样啊。”
穿着黑夹克的男子坐在一座塔吊的驾驶座上，悠哉游哉地俯视着这片港湾。要不是塔吊上有装上许多闪烁着的红色灯泡，自己此刻在一片漆黑的驾驶室里抽烟的样子，在地上看没准会以为是一颗红色的星星呢。男子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烟头，正要扔在地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停下了他的动作。
“哎呀，这里可不能扔烟头呢。要是发生事故就不好了，怎么说叔叔我都要负全责的吧，这可不行啊。”
随手打开窗户，外边汹涌的风一下子就将烟头吹到了不知何方。
“唔？居然凉快下来了。虽说开着窗有些不安全，但吹风还是挺舒服的，没办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一般来说不会引发什么大问题的吧。不，过，呢——”
他往远方看去，那里是来到这片港口的唯一道路。
“那些小年轻大概会引发什么事故吧，嘛，反正不关我事，上了年纪的人就应该在晚上吹着海风安然入睡不是？”
对自己的结论感到赞许，男子就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一般，悠然地、不带丝毫紧张地俯视着下方的状况，当然他也看到了，那个放在地上的巨大水泥混合物，要用实际一点的方法说的话，就是某栋建筑物的天花板。
然后，震天动地的爆鸣声响起。其实应该也不是特别大声啦，至少要不是打开了窗户，这隆隆的巨响应该不会让他听得如此真切。市区离这里还挺远的，港口的门卫也已经想办法让他睡着了，应该不会有局外人听到。他很想看看下面两个人的争斗，自己一手策划的剧本，作为导演不管怎么说都应该亲临现场观察一下才是。于是他站起身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行吧，那就让我看看——唔？欸欸欸欸？什么鬼？”
地面突然大幅度地开始震动，不，应该说是塔吊本身开始剧烈地震动。他转头看去，海面平静，毫无波澜。
“不是地震啊......俩年轻人打架怎么打得这么狠啊，总之先找个稳一点的地方呆着吧。”
这样想着，他打开身旁的门，没有动身边的安全带。海风吹拂着他的身躯，一头黑发随风飘扬，他那张年轻干净的脸庞也暴露在了月光之下。随即，他纵身一跃。
要描述眼前的状况的话，恐怕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吧。毕竟，面前的景色当真有如战场。而对身处于其间的林昕来说，这就是货真价实的战场。周边的集装箱已经被掀开，而远处的集装箱的表层，也已经变得坑坑洼洼。对方应该有刻意控制，没有损伤箱体，毕竟谁都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玩意儿，是不是有可能左右战局。目前，猛烈的攻击已经在林昕的身边大概五米范围内清理出了一片无法让人藏身的空地，外加一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泥碎屑、钢筋、砖块甚至于碎瓷片一类的物件，这些东西全部都是那个人的“子弹”。
“不过，攻击停下来了。”
刚刚的攻击一样和之前的袭击一样，是间歇而又猛烈的射击，只是不仅准度令人扼腕，中间还不断地出现空挡，让林昕得以喘息。但现在的寂静与当时不同，再怎么说，这也太长了。与周边的距离是五米，这是对方的射程吗？不，倘若果真如此，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可以发现对方了。那么，是陷阱？也不对，自己运气会好到在无数的陷阱阵中还能够总是触发一定的空隙时间吗？
冷汗从林昕的额头滑落，背后也已经被汗水浸湿。体力消耗有些过分，要抓紧时间才行。
不是陷阱的话，那就应当有所谓的“枪口”来进行发射操作。但好半天下来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可见要么那是不可视而且不可感的，要么就是小到纳米级别。根据地面上物体的口径可以排除后者，那么结论应该已经呼之欲出了。
“设置一次性的炮管并且发射......是这样没错吧。”
一片沉默。林昕也不期待得到什么回答，反正从开始到现在他就没跟那人搭上过一句话，林昕对他的印象也仅限于那身脏的要命但是从牌子上看来却还是比较体面的男式休闲服。现在那家伙躲进阴影之中，就更别谈交流了。
林昕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往前走了三步。第三步刚刚落地，一枚石子就从下方朝着他的右颊飞去，他稍微歪了歪脑袋，便闪了过去。同时，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不在这里啊。”
他又换了个方向，重复了一次刚刚的行动。
“也不在这里呢。”
“这里也不对吗。”
“这里......唔，那试试这边吧。”
确保没有听到脚步声的基础上，林昕朝着各个方向行走着。当他把各个方向走完一圈，又回到了圆心的位置。
他的眼神看过来了。
危机感、恐惧感，这些感觉汇成的冰冷的浪潮从脚底升起，脊背发寒，大脑迟钝。前一刻的紧张与自满此刻化作乌有，残留的只有疑惑，和心底被压抑的悸动。
他走来了。
这没道理。防线的设置周密异常，各处安排的诱导攻击也都确实有在发射，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发现——
“原来如此，在这里啊，你好你好。”
双手攀上集装箱的边缘，把自己撑起来，上半身高过了集装箱顶部的林昕，愉快地跟面前面色呆滞的男子打起了招呼。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想必目前亟待解决的一定是这个问题吧？那么，来自林昕先生的讲授要开始咯。首先，物质是绝对不会凭空产生的，这点可以由拉瓦锡的研究成果中推论出来，是个只要上过初中的人都会懂得的道理。”
林昕紧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
“然后呢，就是我们耳熟能详的能量守恒定律了。能量是绝对不会凭空产生的，即使在如今这个能力横行的世界里，也必然存在某种人类此前未曾意识到过的，超出当前已经很超前的理论物理的解释范围的方法，将能量扩大化，不，应该是将某种异质存在转化为能量的机制，就好比磁生电一样。这点只要上过高中，基本都会知道吧？”
林昕收起两根手指，微笑着看着处于迷惑状态的男子。
“从各个方向射击，几乎零死角的炮弹，但是却会打完。如果是陷阱类的设计，那首先从原理上就说不通。为什么呢？我在闪躲过程中，顺带计算出了每个弹道的角度和位置，有无数个弹道在同一时间发生了重叠，但是并没有同时激发。可见应该是受到人为操作的。也就是说，你提前设置好了这么多的炮管，并且一个个地击发。那么，炮弹是从哪里来的呢？据我所知，一般来说港口不会有像我身后那么多的废物，你又不能自己制造。于是我想啊，会不会是击打到附近物体产生的残骸，一直在被你回收利用呢？仔细想想，这个逻辑比较恰当吧？
“解决了‘子弹从哪里来’的问题之后，让我们稍稍思考一下子弹是如何击发的吧。如果正如我所推测的那样，你是通过将物体传送到另一个位置的话，那应该是没有如此大的动能的。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我突然想到，一直以来涉及传送类的电影都是放置了两个传送门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
“在使用的是传送门而非淡出的传送的情境下，被传送的物体必然要经历一个‘传送中’的状态。有人说那是虫洞，有人说那是时间断层，但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性，是被扔到了一个异空间，再被传送回来，从而获得动能？
“就假设这个想法成立好了，如果所谓的‘异空间’遵循重力法则——当然，我们没必要去追究那到底是位于哪里的空间，那跟现在的状况没有关系——就这么想的话，获得动能的方式当然只有一种，那就是将重力势能转化。物体不应该多次具备较高的重力势能，那违反能量守恒法则，不过如果你能靠自己维持住传送门的话那就另当别论。所以我猜想，你能够联系某个具备重力的异空间，并且让物体完成一次掉落。具体掉落高度是多少呢？这就不清楚了。总之它会以一个固定的速度飞出来，这是当然的，没必要去考虑各个物体的重量，这点初中生都知道。
“总而言之，我大概就这样摸清你的能力了，当然不是也没关系，反正应该差不了多少。剩下的就是，如果要认为异空间说成立的话，为了瞄准需要，那边世界的时间相对这边而言应当是几乎静止的。这就稍微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还有就是，大概门不能让人通过，否则你完全可以在我身边设置一个门把我送进去。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知道这玩意是人力瞄准之后，我就开始测试在哪个地方，你的攻击不会瞄准要害，一步步地测出你所在的位置，就全部收工咯。嗯，还有什么问题吗？”
大约三秒钟的死寂时间。
男子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双腿一蹬，也不管着地点，整个人就往后跳了出去。林昕紧随其后，翻过集装箱，解读着空气的流向，试图找出男子的位置。
为什么会逃跑？
这种事情我哪里晓得，就好像我不晓得这莫名其妙的能力一样。什么事都是莫名其妙，一下子全都发生到我这个普通人身上来了。
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就有那个像是天花板一样的大块头了，而且还一下子就了解了自己能力的用法。好奇怪，异能力者都是这样的吗？算了，反正发生的都是些莫名其妙的事，就这样接受好了。
当这么思考的时候，身体已经不知不觉间动了起来，手指也不知不觉开始以一定的频率摆动起来。也就是说，只要这么思考，就可以度过难关、解决问题了，不是吗？
那么，就这样吧。
于是，男子的思维让位于“某样事物”。
绕过一个集装箱，身体贴近地面快速前进的林昕，腰际发力，身体转过了一个大角度，踩下急刹车。紧接着他双脚发力，整个人向着来时的方向后退，闪躲到了集装箱后。
当然了，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因为下一刻，林昕原本所在的位置的地面，就被打成了马蜂窝。烟尘弥漫，男子的身影在林昕面前浮现。
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这是林昕的第一感觉，他相当尊重自己的感觉。所以他绷紧了自己全身的反应神经和肌肉，慢慢地向男子接近。
“咦？”
当林昕感到讶异时，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十余个光圈出现在林昕的身边，光圈的光芒将林昕周身照耀得犹如白昼。
一瞬间，林昕就想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所谓的‘门’，原来是长这个样子啊。还真是通俗易懂呢。”
然后，所有的光圈，开始齐射。
光圈实体化，必然是存在意义的。闪躲着铺天盖地的碎石，林昕如此想到。十多个光圈其实并非特别棘手。虽然试图脱出光圈范围时会由于预判困难而难以成功，但在光圈范围内，要闪躲还是相当简单的——
不对。
异常出现了。
在光圈内呆了五秒钟，仅仅五秒钟，碎石的速度就加倍了。虽然在能力范围内，通过能力进行演算后，速度还是慢得和蚂蚁爬行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同样的，林昕的闪躲速度，也一样和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三十秒后，右臂和侧腹被击穿的林昕，从光圈范围内滚了出来。他现在感到的，只有讶异。那样的传送门，在实体化之后能够持久存在，无限次击发。说真的，世上真的有这种好事吗？按道理来讲，这会对方应该已经体力不支了。
眼前光圈的色调逐渐黯淡，最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然而，还没等林昕松一口气，他的周身又出现了十多个光圈。神圣而纯白的眼色，仿佛在宣告着制裁。
林昕叹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准备迎接下一刻的狂风暴雨。
于是，下一刻。
“不是你自己说的，能力的差距是绝对的吗！”
带着这样的怒吼，奋力将光圈击碎，名为杨千明的少年打破神圣的光芒，带着夜空的深邃，闯进了林昕的视野。
剩余的光圈没有受到影响，继续击发。但杨千明只是冲上前去，伸出右手，碎石就失去了踪影。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冲刺，将身前的光圈一扫而空。
此时的杨千明，并没有显得多高大，真的。他的衣服还是和原来一样，然而右手的袖管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与此同时，林昕也将他身体的颤抖和目光深处的恐惧看得一清二楚。那并不是在恐惧对手——杨千明刚刚的行动，已经证明他的力量在对方之上。那么——
林昕没有来得及继续思考，因为下一刻，杨千明的身边出现了数不清的光圈。光圈之间相互重叠，根本分辨不出哪一个光圈。轰鸣声在光圈 内响起，那是炮弹击中地面的声音，还有光圈被击碎的瞬间的闪光。已经看不见杨千明的身影，面前的景象，仿若一朵正在全力放电的雷云。
十秒后。
击碎全部光圈，以胜利的姿态出现的杨千明，正跪在地上，上身赤裸，双腿到处都是伤口，大口喘着气。
“千明小弟？”
没有回音。杨千明似乎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忘记了一切，只是在大口喘气。
然后，他倒了下去。有那么一瞬间，林昕观察到了，混凝土地面上端正在消失。但这种情况马上就消失了。
“那也要看类型嘛。”
倒在地上的人没有回应。
林昕沉默了一会儿，掏出手机，摁下了几个号码键。
“喂，是我。这边的情况差不多收工了，你叫一下警车过来。啊，对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杨千明，“顺便叫一下你家的司机过来接个人，对，不要救护车。”
他看得真切，杨千明的右手食指指尖部分，被削去了一小块。虽说还是不仔细检查就看不出来的程度，但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头。
后面的事情，就无需多讲了。
这终究只是我站在林昕这个人的角度的所见所闻，这不能代表事实，甚至代表不了林昕本人，充其量只是我自己对这次事件的残留记忆和妄想的组合品罢了。没有可参考的记录，就是缺乏真实性的证明。没准，我把自己说成是最后跑出来拯救局面的英雄人物，也只是随口胡诌罢了。但是，如果各位还对我这个不知所言的家伙抱有些许期待的话，那就作为感谢，来讲讲基于事实的谈论吧。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异警局了，躺在一间没人用的办公室里。不，没有人在身边守候喔，那可是二次元男主角的特有待遇。先见到我的是打完游戏去上厕所，顺便过来看一下的骆梦翔，他告诉我了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简单来说，就是高度紧张引起的过呼吸症，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风险的，林老板出于防患于未然的想法，就先把我扔在这个好歹算是有人的地方，就回去拯救他的营业额了。那个个子高挑的女孩之后也在不停地为林老板的商业复兴做贡献，她的真实身份、之后与我们又产生了什么关联这些过程，想必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讲的了，就略过这个无关紧要、性格恶劣的讨厌家伙吧。哎呀，我可没什么坏心眼哟。
事件的引发者似乎因为过度使用能力而力竭倒下了，在被送到医院之后，被异警局里边最老练的专家们团团包围，因为林老板似乎专门叮嘱过“这家伙的能力很危险”，所以一刻都没有放松。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最后都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因为那位男性再醒过来的时候，不知为何发生了大片记忆丢失的状况，也完全用不出能力了。医生尝试用X光拍片诊断，拍出来的结果——出于个人隐私我当然没见过，只是事后跟骆梦翔聊天的时候知道的——他的脑部大致上没有问题，但是凡是看到那张片子的医生，都觉得“哪里有异常”。反正最后把他关进了监狱，就这么草草了结了。名字当然也查到了，是一个高中教师，名叫陆三杰，身为无能力者，平时道德操守也很良好，不知为何会犯下如此罪行。骆梦翔推测是某种外来的精神刺激与他原本潜在的心理缺陷结合，同时让他领会了自己能力的使用手段。但我还是觉得稍有些奇怪，因为作为当事人，我明确感到——啊呀，好像说得有点多了，再说下去各位想必会嫌烦的吧，关于这次事件，我们还是就此打住吧。
然后再聊一聊更往后的事情吧。关于我那稍微有些不合常规的能力，在我醒过来之后，下班过来探望的林老板与我达成了某个【契约】，或者说协定也可以。在那之后，我就在林老板的手底下做事，游走于大街小巷之间，周旋于各路人马之中，度过了一个相当充实的暑假之后，成为了一名未来可期的高中生。那之后的生活也是一如往常，只不过高中由初中的住宿制改成了走读制，作业也变得稍微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活用我的能力的话，要把作业蒙混过关还是轻轻松松。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了。
“喂，我洗完了，该你了喔。”
“啊，知道了。话说你去吹下头发啦，只用毛巾随便抹两下的话容易着凉吧。”
无聊的回忆录到此为止。杨千明伸了个懒腰，跟身前穿着浅蓝色睡衣的少女进行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对话，站起身来。
“不要，那个东西太难用了嘛。”
“谁让你不用买的，偏偏把一个旧的干手器改装一下就装在墙上啊，搞得现在吹个头还要按着感应处。我用着还没什么问题，头发长的女孩子家用起来很辛苦吧。”杨千明看向装在卫生间旁边墙上的干手器，走到边上，用大拇指摁住感应处，“喏，你赶紧用完，完事了我再去洗澡。”
“啊，唔，谢谢......”
目送着发型从湿漉漉耷拉下来变成宽松蓬软的自然卷的少女用稍微有些快的步速回房间的杨千明，感到嘴角稍微有些抽搐。
看着少女的背影微笑这件事，怎么想都很鬼畜啊，根本就是变态大叔的行径嘛。不过反正也没人看见，就稍微放纵一下好了。各位同学打游戏的时候，都是在家长的眼皮底下放松自我吧？
说真的，杨千明这个人的愿望，真的很简单——
“快去洗澡啦，别瞎站在那里——呜哇！为什么一个人站在那里傻笑？！好恶心~”
“哈？没有，你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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