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战神
在人类那成千上万座的伟大且不朽的序列城市中，有西部战神踏血而来，无边无际，狂妄且自大，悲壮，慷慨，且行且珍惜，且怒且张狂。
一家平平无奇的小店铺，只是售卖一些衣物，这家小店的老板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笑面虎，一个略显温文尔雅的中年胖虎，他总是笑眯眯的，对于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客人们，遇到些刁钻的，刻薄，斤斤计较的，钻钱眼里面的，总喜欢讨价还价的，这个笑面虎总是慈眉目善，甚至带着那十分谄媚的笑容乐呵呵的与其进行交谈着，而当遇到一些温和的客人，豪爽的客人，老板就更能轻松的就能应付了。
或许谁都不会在意这么一个曾经有着笑面虎称谓的人物吧，毕竟在人世间呢，这种人物多如斗米，简直是不值一提。
这个和蔼的山大叔还未送走客人，就遇到了些许难题，这个客人可是很了不得啊，那平生的功力是这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所十分罕见的，确实足以排到前三甲，很强很强。
他看着沈余生，一脸笑意丝毫不减当年的风范，“还不快滚吗？老夫这辈子的家底都快要被你给掏空了。”
沈余生挑了挑眉，没有一点怒意，他看着山大叔后面搁置衣物的橱窗，嘿嘿一笑，以一种十分老奸巨猾的口吻说道。
“买点衣服再走嘛，你不顾及我的感受，但是你总得给你刚认的干女儿多添一身衣服吧，外面天寒地冻的，不知道还会遇见多少寒冷呢，你忍心让她挨冻吗？”沈余生眨了眨眼睛，以一种不容商榷的口吻轻声说道。
山大叔呲牙笑了笑，略显苦闷道，“嘿嘿，沈小子，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啊，当初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和你打交道，我必然会吃大亏，我想着就忍忍过去了，可没想到这亏一直是我吃，还亏了那么多，这一团浆糊的世道啊，我真的是越老越搞不明白了，哎，为什么呢？”
“天道有常，最后我都还是会归还的，都会归还的。”沈余生惨然一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山大叔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比他年轻十余载地后生，摇了摇头，说了一句稀奇古怪的话语。
“真的，你小子啊，可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那是天大的事，全天下那么多人，全天下那么多序列城市，那些鲜衣怒马权倾天下的序列城主们还没做，还没支撑着，你一个人在那里撑着算什么回事？”
沈余生拍了拍山大叔那如同山岳般厚重的脊背，脸上挂着一副不知廉耻，又有些莫名惺惺相惜的味道，“你这老家伙，如果真的这样讲义气，让我挑两件衣服又怎样？”
山大叔像是很不快似的，十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沈余生很快活的扯着小狐猫女钻进了后面。而山大叔那双始终睁不开的，眯成了一条缝隙的小眼睛，飘过了一丝极度暗淡的红意，宛若丹青还未干。
“要选哪一件？”看着这琳琅满目，各种样式，各种鲜艳色彩的女孩童装服饰，沈余生没有一丝动容，反倒是那小狐猫女有些眼花缭乱，两眼放光。
她嘴角勾了勾，随后摊了摊白皙的小手，似乎觉得自己无法选择，很是无能为力，因为那里的每一件衣服都实在是太好看了，竟然让这个小狐猫女丧失掉了选择的能力，她一脸无奈的看着沈余生。
沈余生乐呵呵一笑，一脸邪魅和仙气的笑容，“你该不会是让我选吧？你自己选不了吗？”
小狐猫女摇摇头，表示自己肯定不行。
“那就好，太好了。”沈余生使劲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哈哈一笑，转头看向讲自己的身影埋葬在阴影中的山大叔，使劲吆喝道。
“喂，山大叔啊，能给你的干女儿挑几件衣服啊？”那个山大叔听到话后，浑身打了个机灵，似乎在思索着。
“我的衣服比较贵……”
“两件。”
“不了不了，三件吧，就三件咯，不能再多了，可是绝对不能再多了。”山大叔不断重复着，不断强调着，可谁又在意了他的轻声低喃。
“你能多拿走点就多拿点啊，我老了，再攒些家底给谁呢？还不是被我挥霍一空，与其这样子，还不如让我的干女儿暖和一点呢？这衣服虽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地精裁缝所制作的，虽然能够抵抗很多攻击，但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堆如同垃圾般的死物罢了，唯有人心才是暖和的。”
沈余生听了，一边笑骂着你这个老小子一点也不厚道，连自己的干女儿也不例外，依然吝啬，也不好好改改自己那小气的性格，或许指不定哪天就气死了，如果因为这个东西而一命呜呼的话，那就真的不值当了，那就真的是应该哀哉痛哉了。
不过说话归说话，沈余生的手可是没有闲着，他飞快的在橱柜里挑选着这天底下最贵的珍宝，或许那些其他光顾小店的客人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为此箱中的所有衣服一概不出售，只是写了个只赠与有缘人，而天底下或许只有沈余生才知道，里面的每一件衣服都有着它的传奇故事。
从年老到年幼，每件衣服都是战衣，都代表了那在宏伟折天之战中无数陨落的人类耀眼星辰，他们虽然肉体死了，但是那灵魂却一直被传唱着永恒不朽。
沈余生虽然言语带着戏谑，但面容却是忍不住肃穆，他看着每一件衣服，轻轻的抚摸着这里每一件衣服的血腥钢铁纹路，总会忍不住哭泣和回忆，但现在他不会了，他从折天之战中逃逸出来的枯死鬼，早在十年前他就应该死在战场上，可却凭借着一口气独自苟延残喘了十年，他是个懦夫，他是个胆小鬼，他活下来了来只是为了想要完成一件大事，关乎天地存亡的大事。
沈余生很快就选好了衣服，一件黑裙一件白裙，那是黑白双生子，曾经惊艳了一个时代的伟大人物，他递给了身旁的小狐猫女，轻声道，“你去换一换吧，我向你保证很暖和很暖和，你绝对不会再感受到此间天地里的一丝一毫的寒冷与无情了。”
“换哪一件呢？”小狐猫女柔声问道。
“呃……”沈余生好好想了想，随口道，“黑色的那件吧。”
小狐猫女略带着敬畏之心的接过了那黑色的战衣，她步履蹒跚的走进了试衣间，换衣服，非礼勿视。
而这个沈余生，这个年轻游侠，这个风尘仆仆，看起来有着十足岁月沧桑的男孩不要脸皮似的贴近了蹲在石阶上沉默的山大叔。
不知何时，这个慈眉目善的胖大叔点起了一根旱烟，狠狠的抽着，眼神怅惘，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微微瞥了一眼那不要一点脸的沈余生，艰难且十分不情愿的挪了挪那肥硕的臀部，一脸不快，神色复杂且怅惘，他没等这个年轻游侠说话，自己先说道。
“岁月不饶人啊！只是一时间，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苍老，”
沈余生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呵呵，谁能想到曾经潇洒江南百座序列城市的江南小候爷山昆仑，会跑到这样一个穷乡僻野来甘心当一个小掌柜，你曾经的风流倜傥呢？玉树临风呢？话说当年名动江南的四大才女艳女，哪一个不对你声明赫赫的江南小侯爷山昆仑青睐有加，芳心暗许呢……”
“看看，现在混成个啥样了？怕是连那市井之中的狠辣小人物小角色都可以随意过来欺辱你吧。”
沈余生调侃道，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曾经睥睨天下，拥有着无数风花雪月的光头中年人。
“哎……”
那看起来慈眉目善的胖中年人忽然抬起头，遥遥看着那天上的孤独星辰和明月，似乎是怅惘，无情，黯然，萧瑟。
也不知道是什么。
“老了呀。”
对于沈余生那略带挑衅似的话语，这个光头男人仿佛丝毫不在意，他只是说出来一句很无奈很心酸的话语，这话语是让那漫长历史长河中无数璀璨，无数强大的英雄们都无可奈何的一句话。
老了老了。
那眉毛已经带着些许白意的胖中年人很无奈的一笑，有些十分凄凄惨惨的冷清光景啊。
他对着沈余生掰扯起了粗壮且异常肥厚的手指头，“以前呢 我一顿饭吃十个馒头，十斤牛肉，十碗白米汤，现在咬了肉都觉得乏然无味，只对那一些很清淡的东西还感兴趣，你说，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曾经对饮食很有讲究很挑剔的人物，也会有今天，也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难怪啊难怪啊……那件事情过去之后，我总感觉自己的时日无多，或许说不定哪天就此嗝屁了也没人知道，时下很孤寡啊。”
“时下真的很孤寡啊。”忽然，那胖中年人轻轻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还好有你沈小子记得我曾经给你的好处，给我带来了一个乖闺女，哎，也不知道还能看多长时日呢……”说着说着，中年人把目光瞥向了那试衣间，目光清澈而深邃，他摇了摇头，继续讲述自己那曾经的金戈铁马，刀剑风月。
“想我当年……英姿飒爽，铁血柔情，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走遍江南道都找不出一个比我还英俊的玉面小生了，当年我鲜衣怒马，身边恶怒和铁甲卫士无数，每一次出行都是浩浩荡荡，哪一次回来不是被万人瞩目受人敬仰，不说这里面有多少嘲讽和厌恶，有多少憎恨和崇拜，那至少让我这个江南小侯爷风光无限，我爹更是给我了留下了整整十万虎贲兵甲。”
“整整十万啊。”胖男人伸出十根手指。
“十万虎贲兵甲一出，这天底下哪有一座序列城市敢出面阻拦，有哪一个种族能够忤逆其坚硬锋利的兵锋，又有哪些人物敢去慷慨赴死，似乎就连千年不朽的英雄城池都会被淹没在那如同滚滚洪流的铁蹄之下吧。”
“就算我再纨绔，再败家，也不至于将家底全部都挥霍一空吧，也不至于我爹他老人家的灵位都被砸了吧，更不至于现在我他妈的连在江湖上的一点立足之地都没有，只能委身于此，感慨着自己的时日无多。”
“老子曾经是谁呢？”这个胖中年人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年轻侯爷，指点着天下和江山，坐在暗金色的黑暗宝座之上，指挥着数十万黑暗世界的凶徒。
随即那如同恶虎般的气势烟消云散。
“可都没了。”他摇摇头，低头道。
沈余生淡淡瞥了一眼悲秋伤月的肥胖中年人，乐呵呵道，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太多的苦闷。
“先别和我谈论生死的事情。”
“你这个老家伙啊，年轻时的江南小侯爷，你一生不知道做了多少祸害事情，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么一个大祸害，没个百年寿命，老天爷都看不起你……”沈余生眉毛微动道。
“呵呵，活不到了，你太看得起我了。”胖中年人摇摇头。
沈余生伸出胳膊肘子捅了捅胖中年人臃肿的腰部，“喏，还在为我当年的事情生气吗？”
“不生气了，我气量虽然不算大，可是也没你想的那么小啊，我早就忘记了。”胖中年人耻笑道，“你这个胆小鬼。”
然后他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我他妈的也真的是个胆小鬼。”
随后这个老年侯爷似乎发现了自己的面容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仿佛生怕身旁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游侠耻笑自己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肥手，狠狠擦拭着自己眼角的浑浊泪水。
只是沈余生并没有半分笑意，这和整日嬉皮笑脸一无事事的他很不像，但这或许才是他的真实面貌吧。
他轻声说道，“当年遮天之战死去的红颜，故人，以及那些将士们，所有战死之人的那口气可是还没吐出来呢……你就甘心这样死了，当年的事情，当年的债，必然要有人来承担，不说你父亲他老人家，单是那十万虎贲兵甲，他们不值得你吊着一口气活下去。”
“老了老了。”胖中年男人轻声笑道，仿佛很不知廉耻似的，他吐了闷气。
“呵呵，可我还没老，遮天之战绝没有那么简单，那些该死的内鬼们，我们以手足换手足，我们以心换心，他们呢，却与那些万分该死的恶魔们一起联手，将人类的无数豪杰，无数英才毁之一炬，将人类这个文明都差点毁灭掉……你看啊，你看那些恢宏壮观的堡垒，你看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居住在那里面享受荣华富贵，无上权力和荣光的人类啊，贵族啊，他们配吗？”沈余生平淡道，语气毫无波澜，可谓是冰冷到了极点极点。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一身功力尽失去，如果不是我山家的恶魔秘法，你这具身体早就残破不堪了吧，哈哈，沈小子，别看你在外人面前龙精虎猛的，其实呢，也就只有我能看出来，你呢，这具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了，老人们说的真的很对啊，有时候外伤并不重要，唯独那内伤才是真正的恐惧啊。”胖中年人笑呵呵道。
“呵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余生邪魅笑着，“很不幸我就是那样的人。”
“可你就一个人啊，能有几斤几两，能够做什么？一双手能做什么，你连自己的梦想都成就不了，又如何呢？想肩负天下，想要铁肩担道义，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完成志向吧。”
“能啃下来多少就算是多少嘛，全当给兄弟们出这一口恶气了。”沈余生呲起牙乐呵呵的笑着，嘴里闪烁着那十分凛冽的寒光。
“你真的这样想吗？”胖中年人有些淡淡的惊疑不定。
“真的啊，不然呢？老子吊着这一口恶气算什么呢？”沈余生残忍的笑着，“有些东西，是注定要偿还的，血债必须血偿，老子也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物，老子也有自己的春秋梦想，我现在确实一无所有，但不代表我未来没有。”沈余生讲着一堆别人完全听不懂的大道理。
胖中年人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点头又抬头，有些不知所措，“你这身体还能撑几年，沈小子，实话实说。”
“三年。”沈余生开怀笑着。
“还欺瞒我？以为我胖虎这双眼睛是白长的吗？”胖中年人摇摇头，不快道。
“哈哈，实话实说，只剩一年了。”沈余生掩饰着。
胖中年人继续摇头，他拖着手准备站起来。
“你这可是就没意思了，一点意思也没有咯，老夫是真心实意的，你个小鬼头心中的道道就不要遮掩了，鲁班门前班门弄斧嘛……”
“哈哈，只剩半年了。”沈余生继续说，一脸诚恳。
胖中年人已经从石阶梯上站了起来，拖着摇摇晃晃的巨大身体往屋里面走着。
“两三个月吧。”
年轻游侠轻声哀叹着，天空似乎飘起了银白的雪花。
那似乎是对英雄迟暮，亡途末路的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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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平平无奇的小店铺，只是售卖一些衣物，这家小店的老板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笑面虎，一个略显温文尔雅的中年胖虎，他总是笑眯眯的，对于那些来自天南地北的客人们，遇到些刁钻的，刻薄，斤斤计较的，钻钱眼里面的，总喜欢讨价还价的，这个笑面虎总是慈眉目善，甚至带着那十分谄媚的笑容乐呵呵的与其进行交谈着，而当遇到一些温和的客人，豪爽的客人，老板就更能轻松的就能应付了。
或许谁都不会在意这么一个曾经有着笑面虎称谓的人物吧，毕竟在人世间呢，这种人物多如斗米，简直是不值一提。
这个和蔼的山大叔还未送走客人，就遇到了些许难题，这个客人可是很了不得啊，那平生的功力是这个见多识广的老江湖所十分罕见的，确实足以排到前三甲，很强很强。
他看着沈余生，一脸笑意丝毫不减当年的风范，“还不快滚吗？老夫这辈子的家底都快要被你给掏空了。”
沈余生挑了挑眉，没有一点怒意，他看着山大叔后面搁置衣物的橱窗，嘿嘿一笑，以一种十分老奸巨猾的口吻说道。
“买点衣服再走嘛，你不顾及我的感受，但是你总得给你刚认的干女儿多添一身衣服吧，外面天寒地冻的，不知道还会遇见多少寒冷呢，你忍心让她挨冻吗？”沈余生眨了眨眼睛，以一种不容商榷的口吻轻声说道。
山大叔呲牙笑了笑，略显苦闷道，“嘿嘿，沈小子，我果然是没有看错你啊，当初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和你打交道，我必然会吃大亏，我想着就忍忍过去了，可没想到这亏一直是我吃，还亏了那么多，这一团浆糊的世道啊，我真的是越老越搞不明白了，哎，为什么呢？”
“天道有常，最后我都还是会归还的，都会归还的。”沈余生惨然一笑，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山大叔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比他年轻十余载地后生，摇了摇头，说了一句稀奇古怪的话语。
“真的，你小子啊，可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那是天大的事，全天下那么多人，全天下那么多序列城市，那些鲜衣怒马权倾天下的序列城主们还没做，还没支撑着，你一个人在那里撑着算什么回事？”
沈余生拍了拍山大叔那如同山岳般厚重的脊背，脸上挂着一副不知廉耻，又有些莫名惺惺相惜的味道，“你这老家伙，如果真的这样讲义气，让我挑两件衣服又怎样？”
山大叔像是很不快似的，十分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沈余生很快活的扯着小狐猫女钻进了后面。而山大叔那双始终睁不开的，眯成了一条缝隙的小眼睛，飘过了一丝极度暗淡的红意，宛若丹青还未干。
“要选哪一件？”看着这琳琅满目，各种样式，各种鲜艳色彩的女孩童装服饰，沈余生没有一丝动容，反倒是那小狐猫女有些眼花缭乱，两眼放光。
她嘴角勾了勾，随后摊了摊白皙的小手，似乎觉得自己无法选择，很是无能为力，因为那里的每一件衣服都实在是太好看了，竟然让这个小狐猫女丧失掉了选择的能力，她一脸无奈的看着沈余生。
沈余生乐呵呵一笑，一脸邪魅和仙气的笑容，“你该不会是让我选吧？你自己选不了吗？”
小狐猫女摇摇头，表示自己肯定不行。
“那就好，太好了。”沈余生使劲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哈哈一笑，转头看向讲自己的身影埋葬在阴影中的山大叔，使劲吆喝道。
“喂，山大叔啊，能给你的干女儿挑几件衣服啊？”那个山大叔听到话后，浑身打了个机灵，似乎在思索着。
“我的衣服比较贵……”
“两件。”
“不了不了，三件吧，就三件咯，不能再多了，可是绝对不能再多了。”山大叔不断重复着，不断强调着，可谁又在意了他的轻声低喃。
“你能多拿走点就多拿点啊，我老了，再攒些家底给谁呢？还不是被我挥霍一空，与其这样子，还不如让我的干女儿暖和一点呢？这衣服虽然是天底下最好的地精裁缝所制作的，虽然能够抵抗很多攻击，但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一堆如同垃圾般的死物罢了，唯有人心才是暖和的。”
沈余生听了，一边笑骂着你这个老小子一点也不厚道，连自己的干女儿也不例外，依然吝啬，也不好好改改自己那小气的性格，或许指不定哪天就气死了，如果因为这个东西而一命呜呼的话，那就真的不值当了，那就真的是应该哀哉痛哉了。
不过说话归说话，沈余生的手可是没有闲着，他飞快的在橱柜里挑选着这天底下最贵的珍宝，或许那些其他光顾小店的客人并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是为此箱中的所有衣服一概不出售，只是写了个只赠与有缘人，而天底下或许只有沈余生才知道，里面的每一件衣服都有着它的传奇故事。
从年老到年幼，每件衣服都是战衣，都代表了那在宏伟折天之战中无数陨落的人类耀眼星辰，他们虽然肉体死了，但是那灵魂却一直被传唱着永恒不朽。
沈余生虽然言语带着戏谑，但面容却是忍不住肃穆，他看着每一件衣服，轻轻的抚摸着这里每一件衣服的血腥钢铁纹路，总会忍不住哭泣和回忆，但现在他不会了，他从折天之战中逃逸出来的枯死鬼，早在十年前他就应该死在战场上，可却凭借着一口气独自苟延残喘了十年，他是个懦夫，他是个胆小鬼，他活下来了来只是为了想要完成一件大事，关乎天地存亡的大事。
沈余生很快就选好了衣服，一件黑裙一件白裙，那是黑白双生子，曾经惊艳了一个时代的伟大人物，他递给了身旁的小狐猫女，轻声道，“你去换一换吧，我向你保证很暖和很暖和，你绝对不会再感受到此间天地里的一丝一毫的寒冷与无情了。”
“换哪一件呢？”小狐猫女柔声问道。
“呃……”沈余生好好想了想，随口道，“黑色的那件吧。”
小狐猫女略带着敬畏之心的接过了那黑色的战衣，她步履蹒跚的走进了试衣间，换衣服，非礼勿视。
而这个沈余生，这个年轻游侠，这个风尘仆仆，看起来有着十足岁月沧桑的男孩不要脸皮似的贴近了蹲在石阶上沉默的山大叔。
不知何时，这个慈眉目善的胖大叔点起了一根旱烟，狠狠的抽着，眼神怅惘，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微微瞥了一眼那不要一点脸的沈余生，艰难且十分不情愿的挪了挪那肥硕的臀部，一脸不快，神色复杂且怅惘，他没等这个年轻游侠说话，自己先说道。
“岁月不饶人啊！只是一时间，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苍老，”
沈余生勾起一丝邪魅的笑容，“呵呵，谁能想到曾经潇洒江南百座序列城市的江南小候爷山昆仑，会跑到这样一个穷乡僻野来甘心当一个小掌柜，你曾经的风流倜傥呢？玉树临风呢？话说当年名动江南的四大才女艳女，哪一个不对你声明赫赫的江南小侯爷山昆仑青睐有加，芳心暗许呢……”
“看看，现在混成个啥样了？怕是连那市井之中的狠辣小人物小角色都可以随意过来欺辱你吧。”
沈余生调侃道，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曾经睥睨天下，拥有着无数风花雪月的光头中年人。
“哎……”
那看起来慈眉目善的胖中年人忽然抬起头，遥遥看着那天上的孤独星辰和明月，似乎是怅惘，无情，黯然，萧瑟。
也不知道是什么。
“老了呀。”
对于沈余生那略带挑衅似的话语，这个光头男人仿佛丝毫不在意，他只是说出来一句很无奈很心酸的话语，这话语是让那漫长历史长河中无数璀璨，无数强大的英雄们都无可奈何的一句话。
老了老了。
那眉毛已经带着些许白意的胖中年人很无奈的一笑，有些十分凄凄惨惨的冷清光景啊。
他对着沈余生掰扯起了粗壮且异常肥厚的手指头，“以前呢 我一顿饭吃十个馒头，十斤牛肉，十碗白米汤，现在咬了肉都觉得乏然无味，只对那一些很清淡的东西还感兴趣，你说，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曾经对饮食很有讲究很挑剔的人物，也会有今天，也会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难怪啊难怪啊……那件事情过去之后，我总感觉自己的时日无多，或许说不定哪天就此嗝屁了也没人知道，时下很孤寡啊。”
“时下真的很孤寡啊。”忽然，那胖中年人轻轻笑了起来，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还好有你沈小子记得我曾经给你的好处，给我带来了一个乖闺女，哎，也不知道还能看多长时日呢……”说着说着，中年人把目光瞥向了那试衣间，目光清澈而深邃，他摇了摇头，继续讲述自己那曾经的金戈铁马，刀剑风月。
“想我当年……英姿飒爽，铁血柔情，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走遍江南道都找不出一个比我还英俊的玉面小生了，当年我鲜衣怒马，身边恶怒和铁甲卫士无数，每一次出行都是浩浩荡荡，哪一次回来不是被万人瞩目受人敬仰，不说这里面有多少嘲讽和厌恶，有多少憎恨和崇拜，那至少让我这个江南小侯爷风光无限，我爹更是给我了留下了整整十万虎贲兵甲。”
“整整十万啊。”胖男人伸出十根手指。
“十万虎贲兵甲一出，这天底下哪有一座序列城市敢出面阻拦，有哪一个种族能够忤逆其坚硬锋利的兵锋，又有哪些人物敢去慷慨赴死，似乎就连千年不朽的英雄城池都会被淹没在那如同滚滚洪流的铁蹄之下吧。”
“就算我再纨绔，再败家，也不至于将家底全部都挥霍一空吧，也不至于我爹他老人家的灵位都被砸了吧，更不至于现在我他妈的连在江湖上的一点立足之地都没有，只能委身于此，感慨着自己的时日无多。”
“老子曾经是谁呢？”这个胖中年人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曾经的年轻侯爷，指点着天下和江山，坐在暗金色的黑暗宝座之上，指挥着数十万黑暗世界的凶徒。
随即那如同恶虎般的气势烟消云散。
“可都没了。”他摇摇头，低头道。
沈余生淡淡瞥了一眼悲秋伤月的肥胖中年人，乐呵呵道，只是那笑容中多了太多的苦闷。
“先别和我谈论生死的事情。”
“你这个老家伙啊，年轻时的江南小侯爷，你一生不知道做了多少祸害事情，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这么一个大祸害，没个百年寿命，老天爷都看不起你……”沈余生眉毛微动道。
“呵呵，活不到了，你太看得起我了。”胖中年人摇摇头。
沈余生伸出胳膊肘子捅了捅胖中年人臃肿的腰部，“喏，还在为我当年的事情生气吗？”
“不生气了，我气量虽然不算大，可是也没你想的那么小啊，我早就忘记了。”胖中年人耻笑道，“你这个胆小鬼。”
然后他又自顾自的说了一句，“我他妈的也真的是个胆小鬼。”
随后这个老年侯爷似乎发现了自己的面容已经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仿佛生怕身旁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游侠耻笑自己似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起肥手，狠狠擦拭着自己眼角的浑浊泪水。
只是沈余生并没有半分笑意，这和整日嬉皮笑脸一无事事的他很不像，但这或许才是他的真实面貌吧。
他轻声说道，“当年遮天之战死去的红颜，故人，以及那些将士们，所有战死之人的那口气可是还没吐出来呢……你就甘心这样死了，当年的事情，当年的债，必然要有人来承担，不说你父亲他老人家，单是那十万虎贲兵甲，他们不值得你吊着一口气活下去。”
“老了老了。”胖中年男人轻声笑道，仿佛很不知廉耻似的，他吐了闷气。
“呵呵，可我还没老，遮天之战绝没有那么简单，那些该死的内鬼们，我们以手足换手足，我们以心换心，他们呢，却与那些万分该死的恶魔们一起联手，将人类的无数豪杰，无数英才毁之一炬，将人类这个文明都差点毁灭掉……你看啊，你看那些恢宏壮观的堡垒，你看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居住在那里面享受荣华富贵，无上权力和荣光的人类啊，贵族啊，他们配吗？”沈余生平淡道，语气毫无波澜，可谓是冰冷到了极点极点。
“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一身功力尽失去，如果不是我山家的恶魔秘法，你这具身体早就残破不堪了吧，哈哈，沈小子，别看你在外人面前龙精虎猛的，其实呢，也就只有我能看出来，你呢，这具身体已经残破不堪了，老人们说的真的很对啊，有时候外伤并不重要，唯独那内伤才是真正的恐惧啊。”胖中年人笑呵呵道。
“呵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余生邪魅笑着，“很不幸我就是那样的人。”
“可你就一个人啊，能有几斤几两，能够做什么？一双手能做什么，你连自己的梦想都成就不了，又如何呢？想肩负天下，想要铁肩担道义，恐怕这一生都无法完成志向吧。”
“能啃下来多少就算是多少嘛，全当给兄弟们出这一口恶气了。”沈余生呲起牙乐呵呵的笑着，嘴里闪烁着那十分凛冽的寒光。
“你真的这样想吗？”胖中年人有些淡淡的惊疑不定。
“真的啊，不然呢？老子吊着这一口恶气算什么呢？”沈余生残忍的笑着，“有些东西，是注定要偿还的，血债必须血偿，老子也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物，老子也有自己的春秋梦想，我现在确实一无所有，但不代表我未来没有。”沈余生讲着一堆别人完全听不懂的大道理。
胖中年人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点头又抬头，有些不知所措，“你这身体还能撑几年，沈小子，实话实说。”
“三年。”沈余生开怀笑着。
“还欺瞒我？以为我胖虎这双眼睛是白长的吗？”胖中年人摇摇头，不快道。
“哈哈，实话实说，只剩一年了。”沈余生掩饰着。
胖中年人继续摇头，他拖着手准备站起来。
“你这可是就没意思了，一点意思也没有咯，老夫是真心实意的，你个小鬼头心中的道道就不要遮掩了，鲁班门前班门弄斧嘛……”
“哈哈，只剩半年了。”沈余生继续说，一脸诚恳。
胖中年人已经从石阶梯上站了起来，拖着摇摇晃晃的巨大身体往屋里面走着。
“两三个月吧。”
年轻游侠轻声哀叹着，天空似乎飘起了银白的雪花。
那似乎是对英雄迟暮，亡途末路的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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