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大朝会（一）
好一会儿，局面才平稳下来。管事满脸通红，擦了擦额头脑后的汗渍，心中暗叫倒霉，府上管事十来个，怎么就他碰上这种苦差事了呢。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鄙府蓬荜生辉，不胜荣耀……”
喋喋不休的一整套客套话越说越说越顺，滔滔不绝，迟迟停不下来。可以瞧得出，这位管事必然常年迎来送往的圆滑人物。
不过，这些士族使者们在大门口候了半晌，显然不是来听客套话的，纷纷不耐烦地开始插嘴呵斥。
“莫要废话，快请你们族长出来。”
“虽说武江姚氏是靖国第一士族，但遣派你一个小小管事来应酬我们，也未免太失礼了，快让姚秩出来。”
“我们是来求见御史大夫的，不是来听你讲吉祥话的。”
……
管事只感觉自己耳朵差点儿炸开，连忙大声疾呼，挥舞着双臂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皆是贵客，我们姚氏又岂敢怠慢。只是我们族长常年忧劳国事，身体本就不妥当，前几日又感染风寒，如今竟病倒了。”
病了？
士族使者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办。要说姚秩年近七旬，且并无修为在身，他这种情况，病了是很正常的事。
片刻后，一个面容方正，眼眸有神的中年男子轻咳一声，开口问道：“御史大夫病体如何？是否严重？”
“原来是典客大人，小人眼拙，刚才竟没认出。”管事认出了此人身份，一叠声致歉后，方面色沉重的说道，“挺严重的，缠绵床榻，整日昏睡，人都有些糊涂了。”
典客谢皓皱了皱眉，问道：“那你方才为何说御史大夫有话宣告？”
管事唉声叹气的说道：“唉，就在方才，我们族长醒了一会儿，听说了诸位贵客登门的事后，晕晕乎乎地交代了几句，就又昏过去了。”
谢皓连忙追问道：“御史大夫怎么说？”
管事回道：“我们族长说，王上英明睿智，必不会亏待士族，诸位安心等候大朝会即可。”
谢皓面色严肃，冷冷道：“你确定御史大夫是这么吩咐的？”
管事指天发誓，保证道：“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就是这些话，连一个字的错漏都没有。”
“莫非御史大夫病糊涂了不成？竟然让我等坐以待毙。”谢皓一脸不满，显然不能认可这种做法。如今各地士族齐聚，正该凝成一股绳，彰显一下士族们的实力才好。
他此话一出，收获到了不少士族使者的赞同附喝声，坐以待毙，听天由命，绝不是他们的风格。
谢皓见状，心中暗喜。若他能率领士族们裁撤洛文君封国，甚至彻底掀翻洛文君的新法，追回朝廷对其的赐封。那他必将收获无与伦比的威望，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宰执天下，登临靖国权势巅峰。
“诸位听吾一言，靖国苦酷吏久矣。值此紧要关头，吾等更该齐心合力，联合上书，请王上严惩乱政祸国的奸相洛远，挖坟鞭尸，以惩其罪。”
场中立时一静，沉默片刻后，附和拥护声此起彼伏。
————————————————
时如逝水，转瞬而过，很快就到了六月初一。
依照靖国的礼制，朝会每隔三天举行一次小朝会，主要是三公九卿以及他们管辖的属官参与。不过没逢初一和十五，会举办大朝会。届时，凡靖天城内官衔品阶高于秩六百石的官吏都需列席。
此次六月初一的大朝会，由于靖王的一道王令，显得尤为热闹。距离朝会尚有大半个时辰之时，王宫台阶前的广场中已经呜呜泱泱地聚拢了一大片官员。大略看去，至少有上百人之多。他们或是凝眉冷立，缄默不言，或是窃窃私语，摩拳擦掌。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已经清楚地意识到，靖王之所以破例举办一次规模如此庞大的朝会，其目的便是要当真宣布对洛文君的处置。从靖王近日的态度来看，洛文君的爵位封国必然是要收回了。但究竟以什么名义收回，其中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以洛文君无嗣为由稍显牵强。毕竟之前靖王曾当众下诏赐封洛道韫公子称号，亲口允诺她有权承继洛文君的封国爵位。若此时再拿此事说项，未免有食言而肥的嫌疑。
然而，就在不久前，典客谢皓纠集了一帮朝臣和士族使者实证参奏洛文君乱政祸国。这倒是为收回洛文君封国之事提供了一个新思路。治罪洛文君，将他往日的功勋尽数抹去。没有了功勋，自然也就不配再拥有封国封地。
季承泽置身于朝臣之间，脸色冷漠，周身上下都释放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冷冽气息，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朝臣们都清楚他触怒了靖王，轻易也不敢跟他搭话。
就在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径直走了过来，上下看了看季承泽，低声道：“承泽，还在生伯父的气吗？”
“平阳君说笑了。论辈分，你是我伯父。论官衔，你是位列九卿的宗正，而我不过是位卑言轻的侍御史，哪里敢生您的气？”季承泽语气生硬地怼了他一句，态度说不上恶劣，但绝对算不上好。
平阳君闻言也意识到季承泽余怒未消，他皱了皱眉宇，又很快舒展开，继续道：“承泽，当日伯父我言辞激烈了些，但那也是恨铁不成钢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咱们是一家人，姓洛的生得再美，那也是外人，终究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你是我靖国的公子，要学会如何替你父王分忧，而不是添乱。”
季承泽眉宇一挑，继续冷言冷语地回呛：“承泽生性耿直，不懂得察言观色，恐怕此生都不会像平阳君一般，懂得如何替王上分忧。”
“你好自为之。”平阳君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虽然他忌惮季承泽的公子身份，想要和解，但一再被冷言嘲讽，也终究动了火气，当即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瞧着离去后，被一群朝臣众星捧月地簇拥在中心的平阳君，季承泽眸光淡漠，嘴角竟稍稍弯起一抹轻微的弧度，似在鄙夷，又似在嘲讽。
就在此时，王宫前的广场上又涌来一大波人。放眼看去，至少也二百来人。虽然人人都是一身白衣常服，却各个器宇轩昂，意气风发。哪怕面对场中的官员们也是不落下风，甚至还隐隐有所压制。
正是各地士族的使者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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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位贵客远道而来，鄙府蓬荜生辉，不胜荣耀……”
喋喋不休的一整套客套话越说越说越顺，滔滔不绝，迟迟停不下来。可以瞧得出，这位管事必然常年迎来送往的圆滑人物。
不过，这些士族使者们在大门口候了半晌，显然不是来听客套话的，纷纷不耐烦地开始插嘴呵斥。
“莫要废话，快请你们族长出来。”
“虽说武江姚氏是靖国第一士族，但遣派你一个小小管事来应酬我们，也未免太失礼了，快让姚秩出来。”
“我们是来求见御史大夫的，不是来听你讲吉祥话的。”
……
管事只感觉自己耳朵差点儿炸开，连忙大声疾呼，挥舞着双臂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皆是贵客，我们姚氏又岂敢怠慢。只是我们族长常年忧劳国事，身体本就不妥当，前几日又感染风寒，如今竟病倒了。”
病了？
士族使者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办。要说姚秩年近七旬，且并无修为在身，他这种情况，病了是很正常的事。
片刻后，一个面容方正，眼眸有神的中年男子轻咳一声，开口问道：“御史大夫病体如何？是否严重？”
“原来是典客大人，小人眼拙，刚才竟没认出。”管事认出了此人身份，一叠声致歉后，方面色沉重的说道，“挺严重的，缠绵床榻，整日昏睡，人都有些糊涂了。”
典客谢皓皱了皱眉，问道：“那你方才为何说御史大夫有话宣告？”
管事唉声叹气的说道：“唉，就在方才，我们族长醒了一会儿，听说了诸位贵客登门的事后，晕晕乎乎地交代了几句，就又昏过去了。”
谢皓连忙追问道：“御史大夫怎么说？”
管事回道：“我们族长说，王上英明睿智，必不会亏待士族，诸位安心等候大朝会即可。”
谢皓面色严肃，冷冷道：“你确定御史大夫是这么吩咐的？”
管事指天发誓，保证道：“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就是这些话，连一个字的错漏都没有。”
“莫非御史大夫病糊涂了不成？竟然让我等坐以待毙。”谢皓一脸不满，显然不能认可这种做法。如今各地士族齐聚，正该凝成一股绳，彰显一下士族们的实力才好。
他此话一出，收获到了不少士族使者的赞同附喝声，坐以待毙，听天由命，绝不是他们的风格。
谢皓见状，心中暗喜。若他能率领士族们裁撤洛文君封国，甚至彻底掀翻洛文君的新法，追回朝廷对其的赐封。那他必将收获无与伦比的威望，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宰执天下，登临靖国权势巅峰。
“诸位听吾一言，靖国苦酷吏久矣。值此紧要关头，吾等更该齐心合力，联合上书，请王上严惩乱政祸国的奸相洛远，挖坟鞭尸，以惩其罪。”
场中立时一静，沉默片刻后，附和拥护声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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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如逝水，转瞬而过，很快就到了六月初一。
依照靖国的礼制，朝会每隔三天举行一次小朝会，主要是三公九卿以及他们管辖的属官参与。不过没逢初一和十五，会举办大朝会。届时，凡靖天城内官衔品阶高于秩六百石的官吏都需列席。
此次六月初一的大朝会，由于靖王的一道王令，显得尤为热闹。距离朝会尚有大半个时辰之时，王宫台阶前的广场中已经呜呜泱泱地聚拢了一大片官员。大略看去，至少有上百人之多。他们或是凝眉冷立，缄默不言，或是窃窃私语，摩拳擦掌。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已经清楚地意识到，靖王之所以破例举办一次规模如此庞大的朝会，其目的便是要当真宣布对洛文君的处置。从靖王近日的态度来看，洛文君的爵位封国必然是要收回了。但究竟以什么名义收回，其中就大有文章可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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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不久前，典客谢皓纠集了一帮朝臣和士族使者实证参奏洛文君乱政祸国。这倒是为收回洛文君封国之事提供了一个新思路。治罪洛文君，将他往日的功勋尽数抹去。没有了功勋，自然也就不配再拥有封国封地。
季承泽置身于朝臣之间，脸色冷漠，周身上下都释放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冷冽气息，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朝臣们都清楚他触怒了靖王，轻易也不敢跟他搭话。
就在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径直走了过来，上下看了看季承泽，低声道：“承泽，还在生伯父的气吗？”
“平阳君说笑了。论辈分，你是我伯父。论官衔，你是位列九卿的宗正，而我不过是位卑言轻的侍御史，哪里敢生您的气？”季承泽语气生硬地怼了他一句，态度说不上恶劣，但绝对算不上好。
平阳君闻言也意识到季承泽余怒未消，他皱了皱眉宇，又很快舒展开，继续道：“承泽，当日伯父我言辞激烈了些，但那也是恨铁不成钢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咱们是一家人，姓洛的生得再美，那也是外人，终究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你是我靖国的公子，要学会如何替你父王分忧，而不是添乱。”
季承泽眉宇一挑，继续冷言冷语地回呛：“承泽生性耿直，不懂得察言观色，恐怕此生都不会像平阳君一般，懂得如何替王上分忧。”
“你好自为之。”平阳君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虽然他忌惮季承泽的公子身份，想要和解，但一再被冷言嘲讽，也终究动了火气，当即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瞧着离去后，被一群朝臣众星捧月地簇拥在中心的平阳君，季承泽眸光淡漠，嘴角竟稍稍弯起一抹轻微的弧度，似在鄙夷，又似在嘲讽。
就在此时，王宫前的广场上又涌来一大波人。放眼看去，至少也二百来人。虽然人人都是一身白衣常服，却各个器宇轩昂，意气风发。哪怕面对场中的官员们也是不落下风，甚至还隐隐有所压制。
正是各地士族的使者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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