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郊外
曹叔无心欺骗苗人。
只是看他们凶神恶煞、来者不善，才混淆了部分现实内容，以“传染恶疾”为名吓退对方。
但当他看到小白从尸体里抽出桃木杖时，便大致知道自己冥冥之中已为这孩子挡了一劫。
她来路，果然非普通流民。
毕竟，二十几人的壮汉还有身负异能者趁夜追击，加上那惊悚怪异的血虫，都是曹叔四十余年来未见事物。花费如此力气，只为追捕一个弱质之年的小姑娘，只能说或许他们任一可能都无法制住她，只能以人多取胜。
她很危险。但，同行这几日并无什么异常，也未见任何加害之心。或许，相反……拥有危险能力的自己人可以成为一路避难途上的帮手。
这份莫名的恩情，来得太难得。虽然他也知道，这样想难免有“小人”之嫌，并非君子之道。但一路走来灾情未有缓解，甚至到了县城，情况更为惨烈。
身为族长，他需要考虑一切可以帮助族人的方法。
小白，是半路加入。
这座小县城虽然不大，但毕竟也是除官道之外，北上东京、南下江南的必经据点。几天前同入县城，当时城里还剩下几口跑不动的人，躲在城隍庙里煮点遗留下来的粮食。于是邀请他们暂居，也算留个收尸的人。
只是……族人因为饥饿已经染上水肿，而所剩粮食亦要见底，这二十多口到底要逃到哪里去，他也着实心中无底。
小白将他拉到一旁，悄声问：“曹叔，你们是打算去哪里？”
此刻，他们一行人已离开城隍庙，留尸体独自焚烧。站在空旷无人的主街上，每个人都知道需要决定下一步的路。
曹叔张了张口，又闭嘴无言。困顿之意明显。小白看罢，将桃木杖握紧，对他又说道：“感谢这次曹氏相助，我也无以为报，就以我族的算命之法为曹叔占卜前路吧。”
小白双手各伸出两指，右指朝天左指向内横卧于右指之上，双臂催力一震，口念玄决，桃木杖慢慢浮起，于小白身前悬浮立住，而后于空中缓慢旋转，用杖尖在土上画出字迹。
扶乩……曹叔心里想到。这是流行于中原的一种鬼灵之术，一般需要两人操作，且用线将笔吊于半空，下面以装盆的灰土做底方能做成。
这凭空占卜也是头次见到。小姑娘确实不凡。
此时，桃木杖已划完，小白将其收回。
“东京”。
曹叔一脸惊愕，原本只想逃难，寻个安稳地方能扎根便是，怎么要去到那里？不论它是千里之距，需半年有余。况且……东京本就是祖先离开之地……这……
“我们族的异术，以传达鬼语为主。这是先祖的建议，您大可参考。我，先行一步。”小白心里暗暗也是意外，没想到曹氏先祖给予的建议也是东京，竟然和自己目的一致。想到这里，小白决定先走，希望曹叔不要误解才好。
“不不不，你莫介意。有点你不知，我们祖上本就是东京的医师，也是被百年前因罪流放，才来到这荆楚之地。”曹叔轻叹口气，“据先祖说，当年也是一女法师救了他，不然我们这族未必能活至今天。也是缘分。小白，我有一事求你，你可以允否？”
“曹叔，请说。”
“请你以鬼灵之术，邀我先祖。我有事相问。”
“可行。不过鬼灵不易成型，今晚请他入你梦。”
那夜，曹叔睡得很沉。次日天未亮他就醒来，一人跑到县城酒肆里，于后院挖出藏在马槽下的三袋粮食。就着剩下的木头和灶台，为族人烹煮了锅稀粥。
那天，他们吃得很饱。
于是由曹叔决议，一族跟随北上东京，这也就成为他们与小白相伴半年的契机。
这一路，小白以鬼灵之术为大家驱除山贼祸害，也护着在深山老林里不受野兽侵扰。相对的，他们也一路照拂。只是，再灵的法术也无法凭空造出粮食，或者防备所遇兵家的盘剥，更不论那些找“菜”黑店的拦截。
人有因病去世，亦有逃离自寻出路。当抵达东京时，加上他们两位，整个曹氏一族所剩已不足六七人而已。
虽说，“回东京”是曹氏祖先的遗命，但小白始终觉得，这是为了她能够抵达东京所作出的牺牲。
外城外以北三里。
那是曹氏祖先吩咐小白最后告知的信息，她相信笃信先祖的曹叔他们一定会去那里落户。若……这次惨事真与他们有关？那自己便也是有责任的。
她只想报仇而已，不想牵连太多无辜。
一路上，阿斑向小白解释，由于这几年流民数量众多，外城外的据点分布已然不少，即便是以北三里未必就是那几人。
但再多猜测都比不上亲眼所见，雄奇、阿斑以及小白便遵照胡玖的命令，来到了被称为“鬼民窟”的法外之地。
此时，已近农历十一月，也称为“冬月”。
是进入凛寒的季节。有道是：庭户凝霜雪，风雁过时魂断绝。
冬寒赶秋凉，霜气萦绕于零落的枯黄秋叶之上，对于衣食温饱的文人而言，这是期待凌霄之美的时节，对流民却是“魂断绝”的修罗时间。天空阴沉的气息昭示着大雪将至。
外城以北三里。
这里距离护城河较远，却更近黄河。甚至有一片小湖，是为东京种植蔬菜的地方。但由于流民越来越多，这里也加强了看护，甚至还有军队驻扎，只连着一条官道直通京城。
官道两侧，往里面更深、再深一点，才是妖兽鬼民活动的地方。
若不是阿斑驱使的小妖带路，小白是不能辨别从哪里才能走入鬼民之地的。似乎是为了掩饰，这里的步道上都刻意盖有新鲜的枯树叶。
妖们，却不受这些障眼法影响，它们靠的是气味。但血腥味已经很淡了，甚至淡到阿斑要抬着头才能捕捉。他们走得很慢，约莫半个时辰才走到现场。
一块巨石矗立在面前，前方有一点曾经烧过火的黑色痕迹。但小妖所说的凌乱尸体、破落帐篷甚至金色的花，都没有，仿佛它所说的一切都不曾存在。
小妖大惊，迅速跑到石头前，将狼鼻贴和着地面细细嗅闻，然后一脸诧异地看向他们：“斑大，真的就是这里啊，我鼻子没有嗅错。但……但是，为什么所有的都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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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看他们凶神恶煞、来者不善，才混淆了部分现实内容，以“传染恶疾”为名吓退对方。
但当他看到小白从尸体里抽出桃木杖时，便大致知道自己冥冥之中已为这孩子挡了一劫。
她来路，果然非普通流民。
毕竟，二十几人的壮汉还有身负异能者趁夜追击，加上那惊悚怪异的血虫，都是曹叔四十余年来未见事物。花费如此力气，只为追捕一个弱质之年的小姑娘，只能说或许他们任一可能都无法制住她，只能以人多取胜。
她很危险。但，同行这几日并无什么异常，也未见任何加害之心。或许，相反……拥有危险能力的自己人可以成为一路避难途上的帮手。
这份莫名的恩情，来得太难得。虽然他也知道，这样想难免有“小人”之嫌，并非君子之道。但一路走来灾情未有缓解，甚至到了县城，情况更为惨烈。
身为族长，他需要考虑一切可以帮助族人的方法。
小白，是半路加入。
这座小县城虽然不大，但毕竟也是除官道之外，北上东京、南下江南的必经据点。几天前同入县城，当时城里还剩下几口跑不动的人，躲在城隍庙里煮点遗留下来的粮食。于是邀请他们暂居，也算留个收尸的人。
只是……族人因为饥饿已经染上水肿，而所剩粮食亦要见底，这二十多口到底要逃到哪里去，他也着实心中无底。
小白将他拉到一旁，悄声问：“曹叔，你们是打算去哪里？”
此刻，他们一行人已离开城隍庙，留尸体独自焚烧。站在空旷无人的主街上，每个人都知道需要决定下一步的路。
曹叔张了张口，又闭嘴无言。困顿之意明显。小白看罢，将桃木杖握紧，对他又说道：“感谢这次曹氏相助，我也无以为报，就以我族的算命之法为曹叔占卜前路吧。”
小白双手各伸出两指，右指朝天左指向内横卧于右指之上，双臂催力一震，口念玄决，桃木杖慢慢浮起，于小白身前悬浮立住，而后于空中缓慢旋转，用杖尖在土上画出字迹。
扶乩……曹叔心里想到。这是流行于中原的一种鬼灵之术，一般需要两人操作，且用线将笔吊于半空，下面以装盆的灰土做底方能做成。
这凭空占卜也是头次见到。小姑娘确实不凡。
此时，桃木杖已划完，小白将其收回。
“东京”。
曹叔一脸惊愕，原本只想逃难，寻个安稳地方能扎根便是，怎么要去到那里？不论它是千里之距，需半年有余。况且……东京本就是祖先离开之地……这……
“我们族的异术，以传达鬼语为主。这是先祖的建议，您大可参考。我，先行一步。”小白心里暗暗也是意外，没想到曹氏先祖给予的建议也是东京，竟然和自己目的一致。想到这里，小白决定先走，希望曹叔不要误解才好。
“不不不，你莫介意。有点你不知，我们祖上本就是东京的医师，也是被百年前因罪流放，才来到这荆楚之地。”曹叔轻叹口气，“据先祖说，当年也是一女法师救了他，不然我们这族未必能活至今天。也是缘分。小白，我有一事求你，你可以允否？”
“曹叔，请说。”
“请你以鬼灵之术，邀我先祖。我有事相问。”
“可行。不过鬼灵不易成型，今晚请他入你梦。”
那夜，曹叔睡得很沉。次日天未亮他就醒来，一人跑到县城酒肆里，于后院挖出藏在马槽下的三袋粮食。就着剩下的木头和灶台，为族人烹煮了锅稀粥。
那天，他们吃得很饱。
于是由曹叔决议，一族跟随北上东京，这也就成为他们与小白相伴半年的契机。
这一路，小白以鬼灵之术为大家驱除山贼祸害，也护着在深山老林里不受野兽侵扰。相对的，他们也一路照拂。只是，再灵的法术也无法凭空造出粮食，或者防备所遇兵家的盘剥，更不论那些找“菜”黑店的拦截。
人有因病去世，亦有逃离自寻出路。当抵达东京时，加上他们两位，整个曹氏一族所剩已不足六七人而已。
虽说，“回东京”是曹氏祖先的遗命，但小白始终觉得，这是为了她能够抵达东京所作出的牺牲。
外城外以北三里。
那是曹氏祖先吩咐小白最后告知的信息，她相信笃信先祖的曹叔他们一定会去那里落户。若……这次惨事真与他们有关？那自己便也是有责任的。
她只想报仇而已，不想牵连太多无辜。
一路上，阿斑向小白解释，由于这几年流民数量众多，外城外的据点分布已然不少，即便是以北三里未必就是那几人。
但再多猜测都比不上亲眼所见，雄奇、阿斑以及小白便遵照胡玖的命令，来到了被称为“鬼民窟”的法外之地。
此时，已近农历十一月，也称为“冬月”。
是进入凛寒的季节。有道是：庭户凝霜雪，风雁过时魂断绝。
冬寒赶秋凉，霜气萦绕于零落的枯黄秋叶之上，对于衣食温饱的文人而言，这是期待凌霄之美的时节，对流民却是“魂断绝”的修罗时间。天空阴沉的气息昭示着大雪将至。
外城以北三里。
这里距离护城河较远，却更近黄河。甚至有一片小湖，是为东京种植蔬菜的地方。但由于流民越来越多，这里也加强了看护，甚至还有军队驻扎，只连着一条官道直通京城。
官道两侧，往里面更深、再深一点，才是妖兽鬼民活动的地方。
若不是阿斑驱使的小妖带路，小白是不能辨别从哪里才能走入鬼民之地的。似乎是为了掩饰，这里的步道上都刻意盖有新鲜的枯树叶。
妖们，却不受这些障眼法影响，它们靠的是气味。但血腥味已经很淡了，甚至淡到阿斑要抬着头才能捕捉。他们走得很慢，约莫半个时辰才走到现场。
一块巨石矗立在面前，前方有一点曾经烧过火的黑色痕迹。但小妖所说的凌乱尸体、破落帐篷甚至金色的花，都没有，仿佛它所说的一切都不曾存在。
小妖大惊，迅速跑到石头前，将狼鼻贴和着地面细细嗅闻，然后一脸诧异地看向他们：“斑大，真的就是这里啊，我鼻子没有嗅错。但……但是，为什么所有的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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