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狂言枉语
这一天还没过去，季踪业正和妻子在吃晚饭，家仆就慌慌忙忙地进来禀告：“老爷，张夫人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外边张夫人已经跟着一个仆人走进来，没走到跟前就听到她悲痛欲泣地说：“季大人救命啊！”
“姐姐这是怎么了？”季夫人忙过去扶着她的手。
张夫人是眼眶都红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眼泪直往下掉。她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手上紧紧地攥着衣角，哽咽道：“晌午你送他回去，他一回家就把自己关书房里，方才晚饭都没吃就备马气势汹汹地朝皇宫去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拦，他，他。”她已经哽咽说不出话了。
季踪业一听立即对仆人说道：“备马！”
季夫人看着丈夫，默默地对他点头表示赞同。
季踪业也冲她微微点头，然后快步走去。
“没事的，会没事的。”季夫人拍了拍张夫人的肩膀安慰，扶她坐下。
季踪业赶到皇宫大殿时，只见张咨甄跪在大殿中央，陛下根本就不见他。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与我回去。”季踪业说着就拉他起来。
“我不走。”张咨甄拽回自己的说道。
季踪业蹲在他旁边暗暗地低声呵斥道：“你夫人哭都要哭死过去了，你自己不怕死不惜命也要顾妻儿的死活吧！”
张咨甄脸上一闪而过黯然和犹豫，他抿了抿嘴开口说的却是，“季兄，谁为大将军想一想呢？我已经下定决心，你不必再劝。”
“我看你是要疯。”季踪业切齿痛恨，“你他娘真是鬼迷心窍，大将军用得着你豁出全家性命去争这口气吗？蠢货！”
“臣对陛下，倍感失望！”张咨甄振臂高声悲呼。
终于，景真帝还是被他逼得露了面，“张咨甄你到底要怎样！”他怒不可遏地指着张咨甄吼道。
季踪业连忙跪下，他刚想开口就被皇帝喝住：“你住嘴，没有你的事情。”
“望陛下严惩司马尚书，给大将军一个交代。”
景真帝盯着张咨甄，怒极反笑：“交代，好、好、既然你如此心系大将军，等大将军休养好之后同大将军去北境吧。”
季踪业整个脑子都嗡嗡的，他急忙说道：“陛下，这可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张大人是口不择言罪……”话没有说完就被张咨甄给打断了。
“微臣，谢过陛下！”张咨甄目光炯炯，朝景真帝叩头谢恩，然后抬起头又说：“还望陛下严惩司马尚书。”
景真帝咬牙说连说了三声，“行、行、行。”
挥手说出让人震惊的话：“把司马欢年押进大牢，明日斩首示众，告诉全城百姓这是张咨甄威逼朕的。”
季踪业神色怔怔，欲哭无泪。
这事情还没有个盖棺定论，大殿外一个小太监将对话全部收进耳朵里，悄悄地退出来。就在他走去时，门外的忠谨公公微微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小太监离去的背影。
张咨甄最后是趴着被侍卫抬回去的，连季踪业也被连累打了十大板子。皇帝将这俩人也软禁在家中，没有圣令不得出门。
此时的六合司内，俸笙一身黑衣前往深牢。所谓深牢就是在地底下深处挖建的牢房，阶梯层层棉长，一走进森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重石沉铁建造的牢房坚不可摧，没有一丝光亮透进，唯一让人感觉到声息的只有簌簌燃烧的火把。
俸笙辗转娴熟地直直走向最深处的牢房。
“大人。”在外边看守的黑衣人看见他走来起身道。
“开门。”俸笙说。
黑衣人打开那间牢房上的锁头，俸笙抬脚走进去，丢下两字：“椅子。”
俸笙走进牢房里把四周的油火灯点亮，被黑铁锁链拴住的人一下难以适应光照，他动了动，用手遮住眼睛。
“李万本。”俸笙坐在他面前翘起二郎腿，悠悠地开口。
李万本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地躺在地板上，沉默地盯着俸笙看。
“真是可惜了你一片赤诚之心。”俸笙讽刺地笑道，“真心错付，滋味不好受吧，是不是以为他会来救你？”
下属送进来一杯热茶和一碟的瓜子，俸笙说完那句就不再出声，晃着二郎腿一边磕瓜子一边抿着清香的菊花茶。
李万本也不搭理他，只是冷漠地望着墙上闪烁的火苗。一场无声地僵持对峙展开。
李万本不怕痛不怕死，所有刑具在他面前都没有用，他甚至能抵抗瘙痒难耐的痒痒粉，还有各种毒药。
僵局在俸笙敏锐地发现他喉咙快速地吞咽口水时结束了。
“我没打算从你嘴里敲出什么东西来，反正你也就有这一时半刻的光明能与人说话的时间。”俸笙将一碟瓜子磕完，然后起身在李万本身边转了一圈，一边打量他一边啧啧叹道：“昔日江湖义侠，今日沦落凶杀走狗。”
“你早晚都是一个死，不如我来告诉你一个事情吧？”俸笙突然在他旁边蹲下来正声说：“知道害你家破人亡的是谁吗？”
他被戳到痛处，噔凶狠地看着俸笙，怒目圆睁，半晌过后突然嗤笑道：“是盛钟鸿是吧？”
俸笙听了他这句话反而点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正色说：“当初举报你的人是农庄的一户人家，你被抓了之后，那户人家也在你妻儿死后全部失踪了。后来我在不远的山林里找到了他们的尸体。他们杀了一家七口人，还丧心病狂地凌辱了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儿，死不瞑目啊，你不知道吧？你是不是找过那家人要报仇泄恨，找得到一点踪迹吗？需要我告诉你细节吗？”
“被蒙在鼓里，但是实实在在地为非作歹、恶贯满盈，你抵赖不了的。”
李万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几乎渗出血来，仇恨和痛苦的涌上心头。可怖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去撕咬猎物的野兽。
“盛钟鸿这个心狠手辣的老东西，陛下早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除掉他是迟早的事情，你就带着你的秘密下地狱等他，到时候你的妻儿会告诉你真相的。”
“阎罗殿下自有分说。”
俸笙冷漠地认真说完就起身走出去，一切又回归黑暗和寒冷中。
牢里的人影在黑暗中蜷缩着身体，铁链被他拉动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悄无声息地落下一行浊泪。这悲惨冷血无情的半生，早已经将他心中刺个千疮百孔。
在饥寒交迫和痛苦麻木中他动摇了他寄以为生的信念。
俸笙从深牢里出来没多久，看守李万本的人就跑来，“大人，李万本咬舌自尽，不过死不了。他似乎想见您。”
“给他上药，再送饭菜和被子去，别让他死了。”俸笙摆摆手说。
这时另一个黑衣人朝俸笙走来：“大人，司马尚书的侍从求见。”
俸笙眉头微蹙，他和司马欢年是两个极端的人，从来就没有交集，话都没多说上一句。怎么找上门来了？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林伍被领到俸笙面前，他恭恭敬敬地朝俸笙行礼：“见过俸大人。”
“说。”俸笙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眼睛盯着手上的茶杯看。
“大公子想请俸大人一叙，但又禁于家中，不得不失礼让小的来请俸大人。”林伍毫不在意俸笙冷漠的态度，依旧毕恭毕敬地说。
“送客吧。”俸笙一两句话没听完就要下逐客令。
“俸大人，还请赏个脸，此事关于您。”林伍看着旁边就要上来的黑衣人赶紧说道。
“哦？”俸笙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趣地看向林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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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俩对视一眼，外边张夫人已经跟着一个仆人走进来，没走到跟前就听到她悲痛欲泣地说：“季大人救命啊！”
“姐姐这是怎么了？”季夫人忙过去扶着她的手。
张夫人是眼眶都红了，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眼泪直往下掉。她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手上紧紧地攥着衣角，哽咽道：“晌午你送他回去，他一回家就把自己关书房里，方才晚饭都没吃就备马气势汹汹地朝皇宫去了，我都还没来得及拦，他，他。”她已经哽咽说不出话了。
季踪业一听立即对仆人说道：“备马！”
季夫人看着丈夫，默默地对他点头表示赞同。
季踪业也冲她微微点头，然后快步走去。
“没事的，会没事的。”季夫人拍了拍张夫人的肩膀安慰，扶她坐下。
季踪业赶到皇宫大殿时，只见张咨甄跪在大殿中央，陛下根本就不见他。
“你这是做什么，快快与我回去。”季踪业说着就拉他起来。
“我不走。”张咨甄拽回自己的说道。
季踪业蹲在他旁边暗暗地低声呵斥道：“你夫人哭都要哭死过去了，你自己不怕死不惜命也要顾妻儿的死活吧！”
张咨甄脸上一闪而过黯然和犹豫，他抿了抿嘴开口说的却是，“季兄，谁为大将军想一想呢？我已经下定决心，你不必再劝。”
“我看你是要疯。”季踪业切齿痛恨，“你他娘真是鬼迷心窍，大将军用得着你豁出全家性命去争这口气吗？蠢货！”
“臣对陛下，倍感失望！”张咨甄振臂高声悲呼。
终于，景真帝还是被他逼得露了面，“张咨甄你到底要怎样！”他怒不可遏地指着张咨甄吼道。
季踪业连忙跪下，他刚想开口就被皇帝喝住：“你住嘴，没有你的事情。”
“望陛下严惩司马尚书，给大将军一个交代。”
景真帝盯着张咨甄，怒极反笑：“交代，好、好、既然你如此心系大将军，等大将军休养好之后同大将军去北境吧。”
季踪业整个脑子都嗡嗡的，他急忙说道：“陛下，这可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张大人是口不择言罪……”话没有说完就被张咨甄给打断了。
“微臣，谢过陛下！”张咨甄目光炯炯，朝景真帝叩头谢恩，然后抬起头又说：“还望陛下严惩司马尚书。”
景真帝咬牙说连说了三声，“行、行、行。”
挥手说出让人震惊的话：“把司马欢年押进大牢，明日斩首示众，告诉全城百姓这是张咨甄威逼朕的。”
季踪业神色怔怔，欲哭无泪。
这事情还没有个盖棺定论，大殿外一个小太监将对话全部收进耳朵里，悄悄地退出来。就在他走去时，门外的忠谨公公微微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小太监离去的背影。
张咨甄最后是趴着被侍卫抬回去的，连季踪业也被连累打了十大板子。皇帝将这俩人也软禁在家中，没有圣令不得出门。
此时的六合司内，俸笙一身黑衣前往深牢。所谓深牢就是在地底下深处挖建的牢房，阶梯层层棉长，一走进森冷的气息就扑面而来。重石沉铁建造的牢房坚不可摧，没有一丝光亮透进，唯一让人感觉到声息的只有簌簌燃烧的火把。
俸笙辗转娴熟地直直走向最深处的牢房。
“大人。”在外边看守的黑衣人看见他走来起身道。
“开门。”俸笙说。
黑衣人打开那间牢房上的锁头，俸笙抬脚走进去，丢下两字：“椅子。”
俸笙走进牢房里把四周的油火灯点亮，被黑铁锁链拴住的人一下难以适应光照，他动了动，用手遮住眼睛。
“李万本。”俸笙坐在他面前翘起二郎腿，悠悠地开口。
李万本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地躺在地板上，沉默地盯着俸笙看。
“真是可惜了你一片赤诚之心。”俸笙讽刺地笑道，“真心错付，滋味不好受吧，是不是以为他会来救你？”
下属送进来一杯热茶和一碟的瓜子，俸笙说完那句就不再出声，晃着二郎腿一边磕瓜子一边抿着清香的菊花茶。
李万本也不搭理他，只是冷漠地望着墙上闪烁的火苗。一场无声地僵持对峙展开。
李万本不怕痛不怕死，所有刑具在他面前都没有用，他甚至能抵抗瘙痒难耐的痒痒粉，还有各种毒药。
僵局在俸笙敏锐地发现他喉咙快速地吞咽口水时结束了。
“我没打算从你嘴里敲出什么东西来，反正你也就有这一时半刻的光明能与人说话的时间。”俸笙将一碟瓜子磕完，然后起身在李万本身边转了一圈，一边打量他一边啧啧叹道：“昔日江湖义侠，今日沦落凶杀走狗。”
“你早晚都是一个死，不如我来告诉你一个事情吧？”俸笙突然在他旁边蹲下来正声说：“知道害你家破人亡的是谁吗？”
他被戳到痛处，噔凶狠地看着俸笙，怒目圆睁，半晌过后突然嗤笑道：“是盛钟鸿是吧？”
俸笙听了他这句话反而点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正色说：“当初举报你的人是农庄的一户人家，你被抓了之后，那户人家也在你妻儿死后全部失踪了。后来我在不远的山林里找到了他们的尸体。他们杀了一家七口人，还丧心病狂地凌辱了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儿，死不瞑目啊，你不知道吧？你是不是找过那家人要报仇泄恨，找得到一点踪迹吗？需要我告诉你细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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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万本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睛几乎渗出血来，仇恨和痛苦的涌上心头。可怖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去撕咬猎物的野兽。
“盛钟鸿这个心狠手辣的老东西，陛下早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了，除掉他是迟早的事情，你就带着你的秘密下地狱等他，到时候你的妻儿会告诉你真相的。”
“阎罗殿下自有分说。”
俸笙冷漠地认真说完就起身走出去，一切又回归黑暗和寒冷中。
牢里的人影在黑暗中蜷缩着身体，铁链被他拉动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悄无声息地落下一行浊泪。这悲惨冷血无情的半生，早已经将他心中刺个千疮百孔。
在饥寒交迫和痛苦麻木中他动摇了他寄以为生的信念。
俸笙从深牢里出来没多久，看守李万本的人就跑来，“大人，李万本咬舌自尽，不过死不了。他似乎想见您。”
“给他上药，再送饭菜和被子去，别让他死了。”俸笙摆摆手说。
这时另一个黑衣人朝俸笙走来：“大人，司马尚书的侍从求见。”
俸笙眉头微蹙，他和司马欢年是两个极端的人，从来就没有交集，话都没多说上一句。怎么找上门来了？
“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林伍被领到俸笙面前，他恭恭敬敬地朝俸笙行礼：“见过俸大人。”
“说。”俸笙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眼睛盯着手上的茶杯看。
“大公子想请俸大人一叙，但又禁于家中，不得不失礼让小的来请俸大人。”林伍毫不在意俸笙冷漠的态度，依旧毕恭毕敬地说。
“送客吧。”俸笙一两句话没听完就要下逐客令。
“俸大人，还请赏个脸，此事关于您。”林伍看着旁边就要上来的黑衣人赶紧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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