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无花前但月下
俸笙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清晨的山间草丛、高树叶子上还挂着露水，不时被风吹落或者虫鸟蹬落，或者挂饱满成一个圆珠从叶子尖端滑落。
秦尤尤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随手折了一只半开欲放的花朵儿，大喇喇地夹在耳朵上自言自语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她骑着马儿在后边晃晃悠悠地，颇有些像闲云野鹤的浪荡侠，在山水之间行走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归处。
俸笙不动声色地回头看，惊鸿一瞥。随即他快速地转回头，嘴角勾起一条弧线，浅浅地笑。
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刚一开始秦尤尤就逮到了一只绿咬鹃，她对这种色彩艳丽又带毛的动物格外喜爱。不过还是比不上灵芝仙草，没打到几只猎物就被几株草药吸引了，又放下弓箭去找。
俸笙本意也不是正儿八经地打猎，她高兴找草药就随她去，他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不打扰她。
到晌午的时候俩人就打道回府，秦尤尤随口说的摘果子酿酒的话俸笙十分诚挚地实行了。
回到顷南时已经是傍晚十分，太阳只剩半个身子挂在西山，夕阳斜晖照耀在房屋瓦片上，照出顷南一片金光璀璨。
秦尤尤拿了那只锦鸡和绿咬鹃，其他的猎物让俸笙带回去给六合司的弟兄们当下酒菜。正要分道而行时，俸笙突然说道：“我有个弟兄烤肉一绝，不如到六合司来吃晚饭吧？”
“好啊，我先回家收拾，等会就去。”秦尤尤不假思索立即应下，然后扯着缰绳马儿转了个弯，慢慢消失在转角处。
秦尤尤回家把俩只飞禽放在鸟笼里，那只锦鸡虽然好看，但也是一只好看一点的野鸡而已，她本来想着把它卖到鸿运酒楼去，这样的珍馐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那整只鸡脸上就摆出一副藐视天下的高傲来，被耍逗的时候还会委屈巴巴地装可怜，越看越觉得它好玩。
出门前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拎上几壶桂花酒。
刚走到六合司门口，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一看见她就迎上来行了一礼问道：“可是秦姑娘？”虽然他的脸蒙住了，秦尤尤却感觉他的笑容满面已经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正是。”
“秦姑娘请。”那人伸手客客气气地作出请的手势。
她走进七拐八拐的院子时，总感觉针芒在背，好似有无数双眼睛在齐齐地盯着她看。
领路的人将她领到俸笙的院子，俸笙此时正坐在院子中，院子里碳火上烤着肉，旁边是一张石桌，桌子上已经摆着美味佳肴。
那人朝秦尤尤笑了笑，尽管看不出来，他转身走回去，目光恨恨地看着路上黑影里一双一双眼睛，好像在示意：‘还看，欠收拾呢？’
见秦尤尤已经走进院子，其中一个大胆地探出头朝他挤眉弄眼：“喂，你怎么回来了？”
那人朝同伴呵呵冷笑压低声音道：“你命比较硬，你上啊。”
“我说，大人在院子里能听见咱们说话吗？”有人又道。
“废话。”那人说着，脚下生风，溜得飞快。其他人见状，也齐齐跟上，有人边走边说道：“哎，谁能给大人出出主意啊？我瞧着仿佛差点意思。”
“差什么玩意儿？你一老光棍你懂什么？”
“想当年，我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公子，你个蠢货才不懂。”
“为什么这么说？”旁边的人问他。
“这个叫，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兄弟们，这货还跟咱们卖弄文采，揍他！”
“你他娘的，胸无点墨、粗鄙不堪，哎，哎，我没说你们，我……别打脸！”
六合司的建立始于皇帝的决心，也始于收陇一个又一个遭受劫难的人。六合司里的人，没有谁知道谁的来历和经历，他们大多数都是俸笙的戚泣剑下救下、放过的人，或者举目无亲、或者家破人亡、或者无以为生、或者走投无路、或者心灰意冷。
里边几乎所有人都比俸笙年长，虽然是他的手下，但所经历和年龄使他们潜意识中还是看俸笙为小辈。这群大约已经没心没肺的人聚在一起，没什么盼头，活一天赚一天。在他们眼中，俸笙和他们不一样，他虽然手上沾满鲜血，却不是罪恶深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时光还很长。
外边的声音消绝于院墙上，院子里，俸笙将手中热气腾腾的烤肉带着木棍递给秦尤尤，桌子上有调配的蘸料，外焦里嫩的烤肉只要沾上一些，送进嘴中，待嚼完满嘴鲜香再抿上一口桂花酒，真是要多满足就有多满足。
天上的月亮挂在正空，月光洒了满屋檐和地面，这院子仿佛是一个酒杯盛满了月色。不是往常的空寂，没有花没有草却显得十分有生气。
“真好吃，俸兄，这个蘸料真的很棒。”
俸笙在转动烤肉，还没吭声，一块沾着蘸料的烤肉就送到了他嘴边，他竟然一时间愣住了。
“你尝尝。”秦尤尤说。
他指间微微一颤，张嘴咬住肉块的一角。
“我以前听说六合司里能人异士很多，这个手艺，在皇宫里当御厨都是可以的吧？”
俸笙细细嚼着烤肉，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那会医术的有没有？”秦尤尤又问。
“也许有，不过我们都是杀手，他们不太会显露出以前的本事。”那个能当御厨的胖子大约是什么都能舍弃，却无法舍弃美食的一个另类。
秦尤尤懂得适可而止，没太多问六合司的事情，她给俸笙倒了一杯桂花酒，看见俸笙面露迟疑之色便解释道：“这花酒不会醉人的。”
俸笙看着她的面庞，心想，酒不醉人人自醉。
秦尤尤举杯谢他，她心中已然开阔，面对什么都该坦坦荡荡。
酒过三巡，俸笙终于没有酒量小到在桂花酒下醉倒，吃饱喝足后夜也深了。俸笙亲自送秦尤尤回了家。
俸笙得了几天清闲后忙碌还是砸来了，皇帝一召见他就给了他好几个差事做。其中竟然有一个是接手大将军一案，所以，是司马欢年已经无能为力，追查不下了，最后转来转去还是扔到了专门给各个司部擦屁股的六合司里。俸笙领命的第三天，司马欢年回到了顷中，他去时十分高调，回来时几乎是狼狈沉默着去了皇宫。
老臣派都十分乐见此景，一听到消息就派人去盯梢，非得看到司马欢年落魄的样子才觉得心口舒畅。司马欢年走得太快太顺利了，别人争得头破血流费尽心机才得来陛下的一点看重，而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超然越过了多少大臣老臣。都说盛极必衰、慧极必夭，他司马大公子也有这一天的时候。
司马欢年被陛下骂了一通赶出了御书房，罚了俸禄还禁了他一个月上朝，在家中闭门思过。
这消息几乎所有朝臣都收到了，老臣派洋洋得意、新臣派提心吊胆。
秦尤尤知道司马欢年无功而返的事情还是在卢霞口中听说的，她去看诊时路过卢家，卢母邀请她进屋喝茶。卢霞和卢大哥从外边回来，就在她耳边机械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你这丫头懂什么，朝堂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能说的。”卢母看见秦尤尤一听这个消息脸色不好，呵斥住了卢霞。
卢霞嘟囔了一声：“我们都是听别人说的，人人都说着呢，不信你问大哥。”
卢大哥无奈地笑了笑：“大家伙都挺关注大将军中毒一案的，听说皇帝陛下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
秦尤尤眉头紧锁，心不在焉地和卢家人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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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山间草丛、高树叶子上还挂着露水，不时被风吹落或者虫鸟蹬落，或者挂饱满成一个圆珠从叶子尖端滑落。
秦尤尤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随手折了一只半开欲放的花朵儿，大喇喇地夹在耳朵上自言自语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
她骑着马儿在后边晃晃悠悠地，颇有些像闲云野鹤的浪荡侠，在山水之间行走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归处。
俸笙不动声色地回头看，惊鸿一瞥。随即他快速地转回头，嘴角勾起一条弧线，浅浅地笑。
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刚一开始秦尤尤就逮到了一只绿咬鹃，她对这种色彩艳丽又带毛的动物格外喜爱。不过还是比不上灵芝仙草，没打到几只猎物就被几株草药吸引了，又放下弓箭去找。
俸笙本意也不是正儿八经地打猎，她高兴找草药就随她去，他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不打扰她。
到晌午的时候俩人就打道回府，秦尤尤随口说的摘果子酿酒的话俸笙十分诚挚地实行了。
回到顷南时已经是傍晚十分，太阳只剩半个身子挂在西山，夕阳斜晖照耀在房屋瓦片上，照出顷南一片金光璀璨。
秦尤尤拿了那只锦鸡和绿咬鹃，其他的猎物让俸笙带回去给六合司的弟兄们当下酒菜。正要分道而行时，俸笙突然说道：“我有个弟兄烤肉一绝，不如到六合司来吃晚饭吧？”
“好啊，我先回家收拾，等会就去。”秦尤尤不假思索立即应下，然后扯着缰绳马儿转了个弯，慢慢消失在转角处。
秦尤尤回家把俩只飞禽放在鸟笼里，那只锦鸡虽然好看，但也是一只好看一点的野鸡而已，她本来想着把它卖到鸿运酒楼去，这样的珍馐肯定能卖一个好价钱。那整只鸡脸上就摆出一副藐视天下的高傲来，被耍逗的时候还会委屈巴巴地装可怜，越看越觉得它好玩。
出门前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拎上几壶桂花酒。
刚走到六合司门口，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一看见她就迎上来行了一礼问道：“可是秦姑娘？”虽然他的脸蒙住了，秦尤尤却感觉他的笑容满面已经从眼睛里溢出来了。
“正是。”
“秦姑娘请。”那人伸手客客气气地作出请的手势。
她走进七拐八拐的院子时，总感觉针芒在背，好似有无数双眼睛在齐齐地盯着她看。
领路的人将她领到俸笙的院子，俸笙此时正坐在院子中，院子里碳火上烤着肉，旁边是一张石桌，桌子上已经摆着美味佳肴。
那人朝秦尤尤笑了笑，尽管看不出来，他转身走回去，目光恨恨地看着路上黑影里一双一双眼睛，好像在示意：‘还看，欠收拾呢？’
见秦尤尤已经走进院子，其中一个大胆地探出头朝他挤眉弄眼：“喂，你怎么回来了？”
那人朝同伴呵呵冷笑压低声音道：“你命比较硬，你上啊。”
“我说，大人在院子里能听见咱们说话吗？”有人又道。
“废话。”那人说着，脚下生风，溜得飞快。其他人见状，也齐齐跟上，有人边走边说道：“哎，谁能给大人出出主意啊？我瞧着仿佛差点意思。”
“差什么玩意儿？你一老光棍你懂什么？”
“想当年，我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公子，你个蠢货才不懂。”
“为什么这么说？”旁边的人问他。
“这个叫，流水有情落花无意。”
“兄弟们，这货还跟咱们卖弄文采，揍他！”
“你他娘的，胸无点墨、粗鄙不堪，哎，哎，我没说你们，我……别打脸！”
六合司的建立始于皇帝的决心，也始于收陇一个又一个遭受劫难的人。六合司里的人，没有谁知道谁的来历和经历，他们大多数都是俸笙的戚泣剑下救下、放过的人，或者举目无亲、或者家破人亡、或者无以为生、或者走投无路、或者心灰意冷。
里边几乎所有人都比俸笙年长，虽然是他的手下，但所经历和年龄使他们潜意识中还是看俸笙为小辈。这群大约已经没心没肺的人聚在一起，没什么盼头，活一天赚一天。在他们眼中，俸笙和他们不一样，他虽然手上沾满鲜血，却不是罪恶深重。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时光还很长。
外边的声音消绝于院墙上，院子里，俸笙将手中热气腾腾的烤肉带着木棍递给秦尤尤，桌子上有调配的蘸料，外焦里嫩的烤肉只要沾上一些，送进嘴中，待嚼完满嘴鲜香再抿上一口桂花酒，真是要多满足就有多满足。
天上的月亮挂在正空，月光洒了满屋檐和地面，这院子仿佛是一个酒杯盛满了月色。不是往常的空寂，没有花没有草却显得十分有生气。
“真好吃，俸兄，这个蘸料真的很棒。”
俸笙在转动烤肉，还没吭声，一块沾着蘸料的烤肉就送到了他嘴边，他竟然一时间愣住了。
“你尝尝。”秦尤尤说。
他指间微微一颤，张嘴咬住肉块的一角。
“我以前听说六合司里能人异士很多，这个手艺，在皇宫里当御厨都是可以的吧？”
俸笙细细嚼着烤肉，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那会医术的有没有？”秦尤尤又问。
“也许有，不过我们都是杀手，他们不太会显露出以前的本事。”那个能当御厨的胖子大约是什么都能舍弃，却无法舍弃美食的一个另类。
秦尤尤懂得适可而止，没太多问六合司的事情，她给俸笙倒了一杯桂花酒，看见俸笙面露迟疑之色便解释道：“这花酒不会醉人的。”
俸笙看着她的面庞，心想，酒不醉人人自醉。
秦尤尤举杯谢他，她心中已然开阔，面对什么都该坦坦荡荡。
酒过三巡，俸笙终于没有酒量小到在桂花酒下醉倒，吃饱喝足后夜也深了。俸笙亲自送秦尤尤回了家。
俸笙得了几天清闲后忙碌还是砸来了，皇帝一召见他就给了他好几个差事做。其中竟然有一个是接手大将军一案，所以，是司马欢年已经无能为力，追查不下了，最后转来转去还是扔到了专门给各个司部擦屁股的六合司里。俸笙领命的第三天，司马欢年回到了顷中，他去时十分高调，回来时几乎是狼狈沉默着去了皇宫。
老臣派都十分乐见此景，一听到消息就派人去盯梢，非得看到司马欢年落魄的样子才觉得心口舒畅。司马欢年走得太快太顺利了，别人争得头破血流费尽心机才得来陛下的一点看重，而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超然越过了多少大臣老臣。都说盛极必衰、慧极必夭，他司马大公子也有这一天的时候。
司马欢年被陛下骂了一通赶出了御书房，罚了俸禄还禁了他一个月上朝，在家中闭门思过。
这消息几乎所有朝臣都收到了，老臣派洋洋得意、新臣派提心吊胆。
秦尤尤知道司马欢年无功而返的事情还是在卢霞口中听说的，她去看诊时路过卢家，卢母邀请她进屋喝茶。卢霞和卢大哥从外边回来，就在她耳边机械叽叽喳喳地说起来。
“你这丫头懂什么，朝堂的事情哪里是咱们能说的。”卢母看见秦尤尤一听这个消息脸色不好，呵斥住了卢霞。
卢霞嘟囔了一声：“我们都是听别人说的，人人都说着呢，不信你问大哥。”
卢大哥无奈地笑了笑：“大家伙都挺关注大将军中毒一案的，听说皇帝陛下为此发了好大一通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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