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推开陈飞扬再往前走一段路, 就能看到山谷的入口。
那是个很隐秘的山洞，藏在肆意生长的草堆里，不是茯风特意标了出来, 都不会发现有这么个地方。
经过这几天的遭遇，叶成蓁明白了一点。
跟陈飞扬一路走, 永远要做好遇到敌人，撞见别人盗宝过程的准备。
所以得时时刻刻小心仔细的观察周遭，准备着与突然冒出来的人或妖兽打斗。
在入山谷之前, 她做足准备, 甚至难得慷慨地将自己的伤药分给陈飞扬，避免到时候因各种问题, 两人分散后，这人受重伤，还得她去费尽心血去救治。
洞口很小，拨开遮掩的荒草, 是一个需要弯下腰缩着身子钻进去的范围。
好在两人青春年少，身子骨还没长开，缩了缩四肢，衣服擦过四面石壁, 倒也能勉强将身体塞入其中。
洞口内部是一条幽暗绵长的通道，因过于潮湿，石壁上时不时便有水珠滴下，在沉寂到几近无声的空间内, 显得格外突兀。
叶成蓁回头, 黑暗中与陈飞扬对视一眼。
“等下不要着急进去，先在旁侧观察过，没有危险再摘取。”
在修仙界, 映月枝除了难以摘取外，并不算是特别稀有的灵植。
不过考虑到陈飞扬的身份，叶成蓁怀疑里面的映月枝说不定会有什么千年万年那种，然后再有个厉害点也足够主角练手长经验的妖兽守着，所以这次她打定主意不掺和采取过程，让陈飞扬一人独自面对。
陈飞扬点头。
洞穴内过于安静，能够清楚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平缓又绵长。
“我去采，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陈飞扬压低声音道。
旁的洞穴，哪怕是入口处矮小，内部仍因逐渐靠近中心点而慢慢扩大，前面弯腰，后面两人并排走的状况也屡见不鲜。
他们俩走的洞口却是自始至终都要缩着身体，又因通道格外的长，一前一后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只走得心绪烦躁时，才走出低矮的洞口，到达一片空旷些的腹地。
腹地内部与地宫那间装着神女像的房间很像。
下面长满低矮的不知名的杂草，头上是山谷的缝隙，天光自顶部垂直落下，此刻是白日，阳光透过缝隙落在谷内，照在郁郁葱葱的草木上，能看到蝴蝶蜜蜂在期间穿梭，飞过一朵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映月枝白日里缩成枯枝，难以寻找，只能等夜里伸展身体，放出如菟丝的叶片时方能寻到，若遇到圆月时，能看到它开出的花就更容易发现了。
可惜叶成蓁与陈飞扬来得并不巧，耽搁的几日里日日都是圆月，等他们到了这里，偏偏天气由晴转阴，圆月看不到，只能看到残缺的月亮躲入云层中，模模糊糊，连带着月光也似在哀叹，浅浅落下一层就没了。
腹地内幽静，外界还有虫鸣鸟叫，有风吹过的声音，这里面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出来。
叶成蓁与陈飞扬不约而同放弃了说话，他们并未鲁莽踏入里面，而是站在洞口处，借着斜角落下的阴暗处掩藏身体，悄悄观看周围的情况。
不太对劲。
迟钝如陈飞扬都觉察到异常，更何况是叶成蓁。
两人神色凝重的对视一眼，叶成蓁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往里面扔。
她到没有傻傻直接扔在地上，那样很容易暴露扔来的方向，万一有聪明的顺着轨迹找来，他们两个立马暴露。她扬手用了力气，将石子先扔到最里面高处的石壁上，任由其从石壁上滚落下来。
一阵石子落地掀起的敲击声接连响起。
奇怪的是，那些看似茂密的草丛并未像绒毯般承托石子，即便落在地上也能听到一路翻滚的声音，就像是草丛下方有一片光滑且有些斜度的平台，那石子滑下石壁，又从掉落的地方滑到对面一侧，最终以撞击在完全相反方向的石壁缝内，才停住滚动。
叶成蓁指了指地下。
张开嘴，无声说道，“草丛下面有东西。”
陈飞扬睁大眼睛，虽然还不明白她是怎么猜到的，仍点点表示知道了。
叶成蓁又捡了颗石子，这次换了截然相反的方向往石壁上扔。
腹地空间很大，比地宫内的房间要大上数倍，里面全是低矮的草丛，几乎没有裸露的土地，应该像林中的地下，铺陈着大量的枯草，重物落在上面是沉闷的声音，轻如石子落在上面则不会发出声音。
第二颗石子在石壁间弹动了两次，然后如第一颗石子一样，从一侧高处滚落，这次石子滚的地方稍微靠中间些，落下来时仍然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落在某种坚硬的东西上面，随后一路滚一路有声音，最终如第一颗一样，直到滚到边角的地方才肯停歇。
这下陈飞扬明白了。
草丛下面不像看上去那样，目前不可知藏着什么，肯定是不能轻易踏入的。
叶成蓁又接连扔出去三四颗小石子，直把脚下能捡的都捡了干净。无论从任何方向掉下去，那石头总会滚到完全相反的方向，最后在边角处停下。
好像草丛下是一个中间高四面低些的光滑石板，任何石子坠落都无一例外要在石板上滚落一周，方才能够滚下石板，得到安详。
可这世上有什么石板会做成中间高，四面低的模样？
明明草地并没有看出非常明显的高低起伏的线条，说明倾斜的角度并不高，但石子就是不停。
她可以打赌，地下肯定不是石板！
叶成蓁捡完脚下，无奈用手往两侧石壁上抠了些石块。
一部分递给陈飞扬，一部分塞到指缝之间，足足将一只手全部塞满，又示意陈飞扬跟着他这么做，然后扬手做出扔出去的动作，嘴中倒数着一二三。
十五颗石子从洞中飞出，打在石壁上时因前后时间不同，像是珠子落地发出连串响动。
叶成蓁用的力道稍小一些，主要是为了试探，陈飞扬第一次甩石子没控制住力道，石子携带的力度过大，导致落在石壁上甚至砸了个浅坑，往下滚时连声音都重了不少。
两次三番试探，都没有任何动静。
叶成蓁心中有猜测，也不敢确定，所以才一次性飞出这么多的石子。
沉眠于草皮下的东西在接二连三被骚扰后，终于沉不住气。
草丛骤然蠕动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滑动，紧接着是无数只粗壮的骨节钻出草皮，深红色的光滑的躯体彻底暴露在两人面前。
那竟是一只巨大的蜈蚣！
也不知修炼了多少年，体型庞大到需要紧紧缠绕着，像蛇一样盘起来，才能勉强缩于腹地中。
它探出头来，与身上铠甲同颜色的眸子四处扫了扫，并不是为看身什么，而是在感应什么。
叶成蓁心中大震，抬手就将早就准备好的隐匿符给自己和陈飞扬一人贴一张。
果然，石子纷纷坠落，导致那蜈蚣一时间分不清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出来，但见它张口吐出数道浓绿色地毒液，竟能控制毒液在空中分出岔子来，而后一个个都往石子上撞，顷刻间就能将一颗鹅卵石般大小的石头融化成一滩水。
饶是叶成蓁在见到蜈蚣庞大的身体后做足了心理准备，见到此场景仍不免倒吸一口冷气。
陈飞扬已经惊到不能说话了，甚至不敢呼吸了。
蜈蚣处理完石子，重新趴了回去。
草丛掩盖住它的身体，一眼望去，又看不到了。
陈飞扬震惊完，却没有退堂鼓。
他伸手做出动作，传达一个意思：必须引开它。
叶成蓁点点头。
以映月枝的习性，应该是在腹地内侧阴暗处生长。
目前不知道蜈蚣的是不是在守着映月枝，但无论它的目的是什么，要摘取映月枝，肯定是得引开它。
正好他们是两人来到，一人引蜈蚣，一人摘取映月枝，配合默契的话，应该能做到万无一失。
不过蜈蚣是夜行动物。
也许会在夜晚出去觅食，如果能守到它觅食，将会更安全。
叶成蓁示意陈飞扬不要动，两人就蹲在阴暗处，继续等待时机。
等待是漫长的，需要有极好的耐心。
叶成蓁不缺耐心，等了又等，那蜈蚣果真重新抬起头，但它这次不是为觅食，而是警惕的往四周张望，无数的细长的脚探向周围，一眼看去比草丛里的草还要多，让人头皮发麻。
它在怀疑。
怀疑刚刚的石头是有人故意扔过来。
先前装模作样的盘回去，不过是为了放松来人的戒心，实则它时时刻刻都在观望，直到等了又等，等不到再有动静，这才忍不住抬头看看。
这是一只已生出灵智的妖兽。
以其庞大的身躯，相较于巨隼也不遑多让，甚至可能比巨隼要更厉害些。
难以对付。
无法对付。
好在他们都不着急，知晓采映月枝不必要今天就看。
今日来此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探探路，等做足了准备后再来会更稳妥。
叶成蓁拉着陈飞扬走出幽深的洞穴，转到外界。
清风明月，从黑暗的地方出来，连普通的景色似乎都要美上一些。
两人喘着粗气，排解洞穴内部压抑到极致的氛围。
“暂时多观察两天，最好能摸清楚这只蜈蚣的行动轨迹。”
叶成蓁喘息道，“到时候，我引它，你来取映月枝，注意动作要快。它已生出灵智，拖延太久会被它看穿目的，若是不能在它返回前完成摘取。正面遭遇，肯定是一场恶战。”
“到时候，我很可能已经耗尽心火，帮不上你什么忙。”
叶成蓁提前给陈飞扬打预防针。
摘取映月枝，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分工合作是最佳的获取方式，陈飞扬没有拒绝，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能把它引开，已经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原先他们定下利润分成时，叶成蓁态度是只拿利润不干活。
没想到进入红枫谷后，他们互相救过对方，分不清楚到底谁欠谁的多一些。
现在加上引蜈蚣，陈飞扬觉得是自己欠叶成蓁多一些。
“不然出去后，我给你多分些映月枝吧。”陈飞扬主动提到，“你屡次三番帮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弥补你。反正我师父还没醒，我多分些映月枝，他也阻止不了。”
呦，倒是挺有心。
叶成蓁被陈飞扬连累积攒的怨气消散了些，目光放柔了些。
白给的东西她当然不会拒绝。
万一那腹地里有什么千年万年的映月枝，就算稍微给她分个枝节，也足够抵消这次的损失了。
拿人手软，叶成蓁好心提醒，“你最好想想回去之后怎么哄你师父。他人是沉睡的，耳朵可没跟着睡觉，此时怕不是正气得要死，恨不能醒过来骂你。”
说完，想到茯风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叶成蓁自己先笑了。
她跟茯风大概是八字不合，从认识到现在，每每对视都是互相看不顺眼。
若非有个陈飞扬在中间调和，大概率她会直接把藏匿《天极要闻》的洞穴全部封死，让那个嘴欠又对她态度恶劣的书灵一辈子在山洞里独自过活。
陈飞扬不知道叶成蓁阴暗的想法，难得见她笑，摸了摸脑袋也跟着乐呵起来。
“没关系，顶多被他骂两句。我师父若是知道你帮我这么多，定会原谅我的。”
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看来茯风的软肋就是他徒弟。
而陈飞扬也是个极有主见，不会被他人影响自己判断，决定了就会去做的人。
他们两个人看似一师一徒，实则真正做主的是陈飞扬。
叶成蓁脸上笑得开心，心里已有估量。
要引开蜈蚣，就得准备它感兴趣的东西。
恰好明霞真人给叶成蓁留的东西里，有一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获得的妖丹，混在灵石中，大概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曾经诛杀过这只妖怪，才任它混在灵石堆里。
长阳心法主张体悟，并不赞同弟子用妖丹炼药助长修为。
叶成蓁将妖丹另外放置，本想找个机会换些灵石丹药什么的，见能用上直接拿出来。
对妖修来说，妖丹的吸引力不亚于灵丹妙药。
虽然吃太多有可能会因驳杂的力量影响心智，但抵不住短期内大量增长修为的诱惑。
若是弱小的妖能够吞噬大妖的妖丹，甚至有可能获得大妖传承，跨过自身的限制。
红枫谷内妖兽普遍修为不高，妖丹对它们的吸引力足够强。
叶成蓁尝试性地在洞口处放出妖丹，化出一阵风将其气息卷入腹地。
然后带着陈飞扬一起躲到旁侧，用隐匿符隐藏自己，过了许久能看到大蜈蚣探出脑袋，在洞口搜寻妖丹的模样。
也因此确定了一点，那个始终一样大小的洞口，就是蜈蚣爬来爬去的通道。
亏得他们第一次进去，没有迎面撞上，否则现在坟头草都有三米高了。
确实过妖丹能起到作用，两人又将附近地势道路全部踩了一遍。
制定出详细的行动方案，其中包括叶成蓁受到攻击从哪条路逃走，若是蜈蚣提前返回，陈飞扬该如何逃走等等，事无巨细，全部都确定好后又休息一日，这才挑了个月亮稍微圆润些的日子，准备动手。
因为有蜈蚣在，两人对腹地内部的情况并不是特别清楚。
叶成蓁先将妖丹放在洞口处，任气息散开，然后就在原地等着。
那蜈蚣颇为狡诈，上次没有找到妖丹，此时再感受到妖丹的气息，竟没有着急出现，在洞中足足等待了一个时辰，等到叶成蓁紧绷的神经都要开始疲乏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叶成蓁抬手一抓，妖丹收入她手中。
然后扬起一剑，横批下来，正对正敲在蜈蚣探出的大脑袋上。
蜈蚣外壳坚硬，还有层如油光滑亮的外部涂层，刀剑劈砍下去，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只听“铛——”地一声脆响，蜈蚣没事，叶成蓁反被震得长剑差点脱手。
蜈蚣被这一下子激怒了，簌簌声在山谷中回荡，藏在腹地内的身体从通道内涌出，堆积在洞口，在月光下看去，坚硬的躯壳光滑到能够反射光线。
叶成蓁眯起眼，不因蜈蚣的庞大而怯懦，运起剑诀，刷刷刷直接打上一套。
蜈蚣妖也不甘示弱，虽然它身形庞大，爬行速度却非常快，眨眼间，半个身子探出洞口，巨大的头颅直接往叶成蓁方向，血盆大口张开，就要咬下她手里的妖丹。
为了引诱蜈蚣，叶成蓁不能将妖丹放入储物袋中，她特意拿了个荷包，把妖丹塞进去而后系紧袋子，牢牢挂在自己腰部，不让它有任何动弹的机会。
见蜈蚣仗着壳子坚硬，无视她的攻击，一味要张口要将她一同吞噬。
叶成蓁后退两步，最后砍上一剑，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她直接唤出飞剑，用只比蜈蚣快一点的速度吊着它，吸足注意力。
趁着这个机会，陈飞扬钻入洞穴中，快速到达腹地。
没了大蜈蚣，整片腹地像是被人劫掠过一样，草皮翻开，地上遍布的全是灰白色的尸骸。多数是妖兽的尸骨，也有少量骷髅，可见大蜈蚣的食谱想当丰富。
陈飞扬牢记叮嘱，在试探过没有危险后，就往最里面得找寻映月枝。
此时，月光正好从腹地顶上的缝隙中照下，经过两侧夹击，遗漏的月华格外稀少，当它照在最内侧石壁时，早就迫不及待的映月枝伸展身体，细如柳丝的叶片微微张开，将如枯枝般的身躯挡住，在极其短时间内，占满了所有月光能照得到的地方。
陈飞扬这才看出，映月枝这片地界下的草丛，是比旁侧草丛要矮上一些的。
只因这边相对周遭而言十分阴暗，又是角落，一眼看去，视线被前侧长些的草丛挡住，就看不到后面这些矮了一些的是草丛。
月华难得。
映月枝舒展完身体，在叶片伸长后，于顶端生出一朵朵白色的花，迎着月光的方向绽放。
怪不得叫映月枝。
陈飞扬嘴上说着，手上干净利落地掏出工具。
要摘取映月枝，首先是不能在完全挖起根部前，触动它，一旦触动，映月枝会迅速缩成枯枝形状，叶片的完全闭合，花朵不再盛开，强行采摘，会失去三成药性。
唯一的方法观看其枝叶延伸的方向，反其道而行，摸到它根部在哪里，而后将根部周遭的泥土全部挖空，最后以快剑斩断其根部，在五个呼吸的时间内将其装入准备好的玉盒里。
相比于在墙上肆意伸展的映月枝，它的根须则显得非常娇小。
如同身上长着的兔丝叶，是浅浅的圆圆的一团。
陈飞扬顺着繁杂的枝叶，摸到映月枝的根须，拿出准备的药锄，蹲下身体在周遭挖起来。
映月枝是成片存在的。
只要遇到一颗，就能看到一群。
陈飞扬早有准备，将玉盒摆在旁侧，打开盒子。待他挖出根须，直接一剑斩掉根部，在映月枝迅速收缩的时候，将其一股脑塞到玉盒中。
盒子上有特别刻下的封印，映月枝一落入盒内，就会自动停止收缩，保存入盒的那一刻。
叶片越舒展，其药效越高。
专门挖取映月枝的修士，会练就一套极快的动作，务必在第一时间将映月枝塞入盒子中。
陈飞扬来前也练过，但那时候也没有映月枝，再模拟训练也不如真正上手。
刚开始几颗，他挖得慢，斩的慢，放的慢，得到的映月枝几乎蜷缩着身体，不知道还能留多少药效。后来越做越好，不止动作快了，连带保存下的映月枝也越来越舒展。
存原枝八成药力，就是上品映月枝。
存五成药力，是中品映月枝。
存三成妖力，是下品映月枝。
存一成妖力，则是废弃的映月枝，虽然有人收，价格比正常的映月枝要跌不少。
若不能采摘到足够品格的映月枝，所消耗玉盒的成本就足够让采摘的人入不敷出。
陈飞扬有茯风做保障，带的玉盒多也不在乎这些，行动粗狂，却也没有什么顾虑，反而越做越好，不一会儿就收集了数十颗映月枝。
他算算时间，距离叶成蓁引走大蜈蚣，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对于已经生出灵智的妖兽而言，足够它醒悟到自己被骗了。
接下来就看它是恼羞成怒，一口气非得吞掉叶成蓁才肯罢休，还是快刀斩乱麻直接返回洞穴。
陈飞扬挪了个位置，打算采摘完最后一颗映月枝，就此离开。
嚼多不烂，贪多易失。
他能得到这些就足够换取修炼的药了，没必要摘取那么多。
最后一颗映月枝蜷缩在角落里。
大概是抢不过旁的映月枝，它被所在的地方月华稀少，暗淡到几近没有，要不是陈飞扬挖着挖着顺势看到这颗，也不定能发现它。
它开的花也极其小，伸出的须叶也极其细，月光照下整株身体隐隐有些透明，能看到涓涓嫩绿色在枯枝内来回游走。
虽然小，但是比其他的映月枝显得玲珑可爱些。
陈飞扬心中惦念着叶成蓁，收下扒拉着泥土，待将那株映月枝的根部完全抛出来，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杳无音讯的叶成蓁身上，随手拿起剑要斩下根须，却见手中那株映月枝猛然一跳，根部化成无数个小细腿，竟就在他面前以极快的速度往洞外奔逃。
映月枝会跑？
来前，师父给他科普映月枝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再者，一株植物居然能跑，那定然是非比寻常的。
陈飞扬心念一转，抬手将玉盒收入储物戒中，拔腿追上映月枝。
怕是这一株的价值都要比他刚刚摘的那么多株加起来还要高。
到底是少年心性，没忍住贪欲，转而将叶成蓁的警告抛之脑后，就这样跟着映月枝左躲右闪，势要将它抓起来装入盒中。
那一侧，叶成蓁已经使尽手段，拖了蜈蚣约有一个时辰。
蜈蚣不知在此地修炼了多少年，之前推测时，觉得它的实力最多跟之前遇到的巨隼差不多，真正迎战，发现比那巨隼更难对付。
巨隼是飞行动物，身上有羽毛，对火有抗拒但也有惧怕。
蜈蚣一身铠甲，刀枪不入。
叶成蓁挥剑只会激怒它，它像是抓到猎物般紧咬着她不放，而为了不让它脱离洞口太远，引起它的警觉，叶成蓁只能跟着它在小小的山谷中来回兜圈，期间还要时不时做出后继无力的模样，诱惑它继续往前跑，往前追。
这比直接跟它对上可要难上许多。
时时刻刻要注意身后的动静，不能靠太远不能靠太近。
在蜈蚣犹疑着想要退走的时候，还要使出足够的攻击，继续激怒它。
拖足一个时辰，叶成蓁浑身汗水淋淋，头痛感再次席卷。
陈飞扬到底好了没有？
她往洞口一看，并没有看到陈飞扬的身影，心中有些气恼。
事已至此，不能前功尽弃。
叶成蓁又追着蜈蚣跑了许久，直到那蜈蚣久追不成，不算聪明的脑袋终于觉察到不对，连妖丹都不要了，直接转身，钻入土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腹地而去。
看这样子，腹地里的映月枝肯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叶成蓁追再身后，此刻也顾不得暴露行踪的，气运丹田，传音入密。
“小心，它往回赶了！”
这一声足够大，像是一道炸雷响彻耳畔。
正追着映月枝来回跑的陈飞扬忽而警醒，回过头就听簌簌声音传至耳畔，那蜈蚣已经钻到洞穴入口，往这边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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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很隐秘的山洞，藏在肆意生长的草堆里，不是茯风特意标了出来, 都不会发现有这么个地方。
经过这几天的遭遇，叶成蓁明白了一点。
跟陈飞扬一路走, 永远要做好遇到敌人，撞见别人盗宝过程的准备。
所以得时时刻刻小心仔细的观察周遭，准备着与突然冒出来的人或妖兽打斗。
在入山谷之前, 她做足准备, 甚至难得慷慨地将自己的伤药分给陈飞扬，避免到时候因各种问题, 两人分散后，这人受重伤，还得她去费尽心血去救治。
洞口很小，拨开遮掩的荒草, 是一个需要弯下腰缩着身子钻进去的范围。
好在两人青春年少，身子骨还没长开，缩了缩四肢，衣服擦过四面石壁, 倒也能勉强将身体塞入其中。
洞口内部是一条幽暗绵长的通道，因过于潮湿，石壁上时不时便有水珠滴下，在沉寂到几近无声的空间内, 显得格外突兀。
叶成蓁回头, 黑暗中与陈飞扬对视一眼。
“等下不要着急进去，先在旁侧观察过，没有危险再摘取。”
在修仙界, 映月枝除了难以摘取外，并不算是特别稀有的灵植。
不过考虑到陈飞扬的身份，叶成蓁怀疑里面的映月枝说不定会有什么千年万年那种，然后再有个厉害点也足够主角练手长经验的妖兽守着，所以这次她打定主意不掺和采取过程，让陈飞扬一人独自面对。
陈飞扬点头。
洞穴内过于安静，能够清楚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平缓又绵长。
“我去采，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陈飞扬压低声音道。
旁的洞穴，哪怕是入口处矮小，内部仍因逐渐靠近中心点而慢慢扩大，前面弯腰，后面两人并排走的状况也屡见不鲜。
他们俩走的洞口却是自始至终都要缩着身体，又因通道格外的长，一前一后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只走得心绪烦躁时，才走出低矮的洞口，到达一片空旷些的腹地。
腹地内部与地宫那间装着神女像的房间很像。
下面长满低矮的不知名的杂草，头上是山谷的缝隙，天光自顶部垂直落下，此刻是白日，阳光透过缝隙落在谷内，照在郁郁葱葱的草木上，能看到蝴蝶蜜蜂在期间穿梭，飞过一朵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映月枝白日里缩成枯枝，难以寻找，只能等夜里伸展身体，放出如菟丝的叶片时方能寻到，若遇到圆月时，能看到它开出的花就更容易发现了。
可惜叶成蓁与陈飞扬来得并不巧，耽搁的几日里日日都是圆月，等他们到了这里，偏偏天气由晴转阴，圆月看不到，只能看到残缺的月亮躲入云层中，模模糊糊，连带着月光也似在哀叹，浅浅落下一层就没了。
腹地内幽静，外界还有虫鸣鸟叫，有风吹过的声音，这里面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出来。
叶成蓁与陈飞扬不约而同放弃了说话，他们并未鲁莽踏入里面，而是站在洞口处，借着斜角落下的阴暗处掩藏身体，悄悄观看周围的情况。
不太对劲。
迟钝如陈飞扬都觉察到异常，更何况是叶成蓁。
两人神色凝重的对视一眼，叶成蓁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往里面扔。
她到没有傻傻直接扔在地上，那样很容易暴露扔来的方向，万一有聪明的顺着轨迹找来，他们两个立马暴露。她扬手用了力气，将石子先扔到最里面高处的石壁上，任由其从石壁上滚落下来。
一阵石子落地掀起的敲击声接连响起。
奇怪的是，那些看似茂密的草丛并未像绒毯般承托石子，即便落在地上也能听到一路翻滚的声音，就像是草丛下方有一片光滑且有些斜度的平台，那石子滑下石壁，又从掉落的地方滑到对面一侧，最终以撞击在完全相反方向的石壁缝内，才停住滚动。
叶成蓁指了指地下。
张开嘴，无声说道，“草丛下面有东西。”
陈飞扬睁大眼睛，虽然还不明白她是怎么猜到的，仍点点表示知道了。
叶成蓁又捡了颗石子，这次换了截然相反的方向往石壁上扔。
腹地空间很大，比地宫内的房间要大上数倍，里面全是低矮的草丛，几乎没有裸露的土地，应该像林中的地下，铺陈着大量的枯草，重物落在上面是沉闷的声音，轻如石子落在上面则不会发出声音。
第二颗石子在石壁间弹动了两次，然后如第一颗石子一样，从一侧高处滚落，这次石子滚的地方稍微靠中间些，落下来时仍然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落在某种坚硬的东西上面，随后一路滚一路有声音，最终如第一颗一样，直到滚到边角的地方才肯停歇。
这下陈飞扬明白了。
草丛下面不像看上去那样，目前不可知藏着什么，肯定是不能轻易踏入的。
叶成蓁又接连扔出去三四颗小石子，直把脚下能捡的都捡了干净。无论从任何方向掉下去，那石头总会滚到完全相反的方向，最后在边角处停下。
好像草丛下是一个中间高四面低些的光滑石板，任何石子坠落都无一例外要在石板上滚落一周，方才能够滚下石板，得到安详。
可这世上有什么石板会做成中间高，四面低的模样？
明明草地并没有看出非常明显的高低起伏的线条，说明倾斜的角度并不高，但石子就是不停。
她可以打赌，地下肯定不是石板！
叶成蓁捡完脚下，无奈用手往两侧石壁上抠了些石块。
一部分递给陈飞扬，一部分塞到指缝之间，足足将一只手全部塞满，又示意陈飞扬跟着他这么做，然后扬手做出扔出去的动作，嘴中倒数着一二三。
十五颗石子从洞中飞出，打在石壁上时因前后时间不同，像是珠子落地发出连串响动。
叶成蓁用的力道稍小一些，主要是为了试探，陈飞扬第一次甩石子没控制住力道，石子携带的力度过大，导致落在石壁上甚至砸了个浅坑，往下滚时连声音都重了不少。
两次三番试探，都没有任何动静。
叶成蓁心中有猜测，也不敢确定，所以才一次性飞出这么多的石子。
沉眠于草皮下的东西在接二连三被骚扰后，终于沉不住气。
草丛骤然蠕动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在里面滑动，紧接着是无数只粗壮的骨节钻出草皮，深红色的光滑的躯体彻底暴露在两人面前。
那竟是一只巨大的蜈蚣！
也不知修炼了多少年，体型庞大到需要紧紧缠绕着，像蛇一样盘起来，才能勉强缩于腹地中。
它探出头来，与身上铠甲同颜色的眸子四处扫了扫，并不是为看身什么，而是在感应什么。
叶成蓁心中大震，抬手就将早就准备好的隐匿符给自己和陈飞扬一人贴一张。
果然，石子纷纷坠落，导致那蜈蚣一时间分不清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出来，但见它张口吐出数道浓绿色地毒液，竟能控制毒液在空中分出岔子来，而后一个个都往石子上撞，顷刻间就能将一颗鹅卵石般大小的石头融化成一滩水。
饶是叶成蓁在见到蜈蚣庞大的身体后做足了心理准备，见到此场景仍不免倒吸一口冷气。
陈飞扬已经惊到不能说话了，甚至不敢呼吸了。
蜈蚣处理完石子，重新趴了回去。
草丛掩盖住它的身体，一眼望去，又看不到了。
陈飞扬震惊完，却没有退堂鼓。
他伸手做出动作，传达一个意思：必须引开它。
叶成蓁点点头。
以映月枝的习性，应该是在腹地内侧阴暗处生长。
目前不知道蜈蚣的是不是在守着映月枝，但无论它的目的是什么，要摘取映月枝，肯定是得引开它。
正好他们是两人来到，一人引蜈蚣，一人摘取映月枝，配合默契的话，应该能做到万无一失。
不过蜈蚣是夜行动物。
也许会在夜晚出去觅食，如果能守到它觅食，将会更安全。
叶成蓁示意陈飞扬不要动，两人就蹲在阴暗处，继续等待时机。
等待是漫长的，需要有极好的耐心。
叶成蓁不缺耐心，等了又等，那蜈蚣果真重新抬起头，但它这次不是为觅食，而是警惕的往四周张望，无数的细长的脚探向周围，一眼看去比草丛里的草还要多，让人头皮发麻。
它在怀疑。
怀疑刚刚的石头是有人故意扔过来。
先前装模作样的盘回去，不过是为了放松来人的戒心，实则它时时刻刻都在观望，直到等了又等，等不到再有动静，这才忍不住抬头看看。
这是一只已生出灵智的妖兽。
以其庞大的身躯，相较于巨隼也不遑多让，甚至可能比巨隼要更厉害些。
难以对付。
无法对付。
好在他们都不着急，知晓采映月枝不必要今天就看。
今日来此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探探路，等做足了准备后再来会更稳妥。
叶成蓁拉着陈飞扬走出幽深的洞穴，转到外界。
清风明月，从黑暗的地方出来，连普通的景色似乎都要美上一些。
两人喘着粗气，排解洞穴内部压抑到极致的氛围。
“暂时多观察两天，最好能摸清楚这只蜈蚣的行动轨迹。”
叶成蓁喘息道，“到时候，我引它，你来取映月枝，注意动作要快。它已生出灵智，拖延太久会被它看穿目的，若是不能在它返回前完成摘取。正面遭遇，肯定是一场恶战。”
“到时候，我很可能已经耗尽心火，帮不上你什么忙。”
叶成蓁提前给陈飞扬打预防针。
摘取映月枝，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分工合作是最佳的获取方式，陈飞扬没有拒绝，还有些不好意思。
“你能把它引开，已经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原先他们定下利润分成时，叶成蓁态度是只拿利润不干活。
没想到进入红枫谷后，他们互相救过对方，分不清楚到底谁欠谁的多一些。
现在加上引蜈蚣，陈飞扬觉得是自己欠叶成蓁多一些。
“不然出去后，我给你多分些映月枝吧。”陈飞扬主动提到，“你屡次三番帮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弥补你。反正我师父还没醒，我多分些映月枝，他也阻止不了。”
呦，倒是挺有心。
叶成蓁被陈飞扬连累积攒的怨气消散了些，目光放柔了些。
白给的东西她当然不会拒绝。
万一那腹地里有什么千年万年的映月枝，就算稍微给她分个枝节，也足够抵消这次的损失了。
拿人手软，叶成蓁好心提醒，“你最好想想回去之后怎么哄你师父。他人是沉睡的，耳朵可没跟着睡觉，此时怕不是正气得要死，恨不能醒过来骂你。”
说完，想到茯风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叶成蓁自己先笑了。
她跟茯风大概是八字不合，从认识到现在，每每对视都是互相看不顺眼。
若非有个陈飞扬在中间调和，大概率她会直接把藏匿《天极要闻》的洞穴全部封死，让那个嘴欠又对她态度恶劣的书灵一辈子在山洞里独自过活。
陈飞扬不知道叶成蓁阴暗的想法，难得见她笑，摸了摸脑袋也跟着乐呵起来。
“没关系，顶多被他骂两句。我师父若是知道你帮我这么多，定会原谅我的。”
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看来茯风的软肋就是他徒弟。
而陈飞扬也是个极有主见，不会被他人影响自己判断，决定了就会去做的人。
他们两个人看似一师一徒，实则真正做主的是陈飞扬。
叶成蓁脸上笑得开心，心里已有估量。
要引开蜈蚣，就得准备它感兴趣的东西。
恰好明霞真人给叶成蓁留的东西里，有一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获得的妖丹，混在灵石中，大概连她自己都已经忘记曾经诛杀过这只妖怪，才任它混在灵石堆里。
长阳心法主张体悟，并不赞同弟子用妖丹炼药助长修为。
叶成蓁将妖丹另外放置，本想找个机会换些灵石丹药什么的，见能用上直接拿出来。
对妖修来说，妖丹的吸引力不亚于灵丹妙药。
虽然吃太多有可能会因驳杂的力量影响心智，但抵不住短期内大量增长修为的诱惑。
若是弱小的妖能够吞噬大妖的妖丹，甚至有可能获得大妖传承，跨过自身的限制。
红枫谷内妖兽普遍修为不高，妖丹对它们的吸引力足够强。
叶成蓁尝试性地在洞口处放出妖丹，化出一阵风将其气息卷入腹地。
然后带着陈飞扬一起躲到旁侧，用隐匿符隐藏自己，过了许久能看到大蜈蚣探出脑袋，在洞口搜寻妖丹的模样。
也因此确定了一点，那个始终一样大小的洞口，就是蜈蚣爬来爬去的通道。
亏得他们第一次进去，没有迎面撞上，否则现在坟头草都有三米高了。
确实过妖丹能起到作用，两人又将附近地势道路全部踩了一遍。
制定出详细的行动方案，其中包括叶成蓁受到攻击从哪条路逃走，若是蜈蚣提前返回，陈飞扬该如何逃走等等，事无巨细，全部都确定好后又休息一日，这才挑了个月亮稍微圆润些的日子，准备动手。
因为有蜈蚣在，两人对腹地内部的情况并不是特别清楚。
叶成蓁先将妖丹放在洞口处，任气息散开，然后就在原地等着。
那蜈蚣颇为狡诈，上次没有找到妖丹，此时再感受到妖丹的气息，竟没有着急出现，在洞中足足等待了一个时辰，等到叶成蓁紧绷的神经都要开始疲乏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叶成蓁抬手一抓，妖丹收入她手中。
然后扬起一剑，横批下来，正对正敲在蜈蚣探出的大脑袋上。
蜈蚣外壳坚硬，还有层如油光滑亮的外部涂层，刀剑劈砍下去，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只听“铛——”地一声脆响，蜈蚣没事，叶成蓁反被震得长剑差点脱手。
蜈蚣被这一下子激怒了，簌簌声在山谷中回荡，藏在腹地内的身体从通道内涌出，堆积在洞口，在月光下看去，坚硬的躯壳光滑到能够反射光线。
叶成蓁眯起眼，不因蜈蚣的庞大而怯懦，运起剑诀，刷刷刷直接打上一套。
蜈蚣妖也不甘示弱，虽然它身形庞大，爬行速度却非常快，眨眼间，半个身子探出洞口，巨大的头颅直接往叶成蓁方向，血盆大口张开，就要咬下她手里的妖丹。
为了引诱蜈蚣，叶成蓁不能将妖丹放入储物袋中，她特意拿了个荷包，把妖丹塞进去而后系紧袋子，牢牢挂在自己腰部，不让它有任何动弹的机会。
见蜈蚣仗着壳子坚硬，无视她的攻击，一味要张口要将她一同吞噬。
叶成蓁后退两步，最后砍上一剑，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她直接唤出飞剑，用只比蜈蚣快一点的速度吊着它，吸足注意力。
趁着这个机会，陈飞扬钻入洞穴中，快速到达腹地。
没了大蜈蚣，整片腹地像是被人劫掠过一样，草皮翻开，地上遍布的全是灰白色的尸骸。多数是妖兽的尸骨，也有少量骷髅，可见大蜈蚣的食谱想当丰富。
陈飞扬牢记叮嘱，在试探过没有危险后，就往最里面得找寻映月枝。
此时，月光正好从腹地顶上的缝隙中照下，经过两侧夹击，遗漏的月华格外稀少，当它照在最内侧石壁时，早就迫不及待的映月枝伸展身体，细如柳丝的叶片微微张开，将如枯枝般的身躯挡住，在极其短时间内，占满了所有月光能照得到的地方。
陈飞扬这才看出，映月枝这片地界下的草丛，是比旁侧草丛要矮上一些的。
只因这边相对周遭而言十分阴暗，又是角落，一眼看去，视线被前侧长些的草丛挡住，就看不到后面这些矮了一些的是草丛。
月华难得。
映月枝舒展完身体，在叶片伸长后，于顶端生出一朵朵白色的花，迎着月光的方向绽放。
怪不得叫映月枝。
陈飞扬嘴上说着，手上干净利落地掏出工具。
要摘取映月枝，首先是不能在完全挖起根部前，触动它，一旦触动，映月枝会迅速缩成枯枝形状，叶片的完全闭合，花朵不再盛开，强行采摘，会失去三成药性。
唯一的方法观看其枝叶延伸的方向，反其道而行，摸到它根部在哪里，而后将根部周遭的泥土全部挖空，最后以快剑斩断其根部，在五个呼吸的时间内将其装入准备好的玉盒里。
相比于在墙上肆意伸展的映月枝，它的根须则显得非常娇小。
如同身上长着的兔丝叶，是浅浅的圆圆的一团。
陈飞扬顺着繁杂的枝叶，摸到映月枝的根须，拿出准备的药锄，蹲下身体在周遭挖起来。
映月枝是成片存在的。
只要遇到一颗，就能看到一群。
陈飞扬早有准备，将玉盒摆在旁侧，打开盒子。待他挖出根须，直接一剑斩掉根部，在映月枝迅速收缩的时候，将其一股脑塞到玉盒中。
盒子上有特别刻下的封印，映月枝一落入盒内，就会自动停止收缩，保存入盒的那一刻。
叶片越舒展，其药效越高。
专门挖取映月枝的修士，会练就一套极快的动作，务必在第一时间将映月枝塞入盒子中。
陈飞扬来前也练过，但那时候也没有映月枝，再模拟训练也不如真正上手。
刚开始几颗，他挖得慢，斩的慢，放的慢，得到的映月枝几乎蜷缩着身体，不知道还能留多少药效。后来越做越好，不止动作快了，连带保存下的映月枝也越来越舒展。
存原枝八成药力，就是上品映月枝。
存五成药力，是中品映月枝。
存三成妖力，是下品映月枝。
存一成妖力，则是废弃的映月枝，虽然有人收，价格比正常的映月枝要跌不少。
若不能采摘到足够品格的映月枝，所消耗玉盒的成本就足够让采摘的人入不敷出。
陈飞扬有茯风做保障，带的玉盒多也不在乎这些，行动粗狂，却也没有什么顾虑，反而越做越好，不一会儿就收集了数十颗映月枝。
他算算时间，距离叶成蓁引走大蜈蚣，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对于已经生出灵智的妖兽而言，足够它醒悟到自己被骗了。
接下来就看它是恼羞成怒，一口气非得吞掉叶成蓁才肯罢休，还是快刀斩乱麻直接返回洞穴。
陈飞扬挪了个位置，打算采摘完最后一颗映月枝，就此离开。
嚼多不烂，贪多易失。
他能得到这些就足够换取修炼的药了，没必要摘取那么多。
最后一颗映月枝蜷缩在角落里。
大概是抢不过旁的映月枝，它被所在的地方月华稀少，暗淡到几近没有，要不是陈飞扬挖着挖着顺势看到这颗，也不定能发现它。
它开的花也极其小，伸出的须叶也极其细，月光照下整株身体隐隐有些透明，能看到涓涓嫩绿色在枯枝内来回游走。
虽然小，但是比其他的映月枝显得玲珑可爱些。
陈飞扬心中惦念着叶成蓁，收下扒拉着泥土，待将那株映月枝的根部完全抛出来，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杳无音讯的叶成蓁身上，随手拿起剑要斩下根须，却见手中那株映月枝猛然一跳，根部化成无数个小细腿，竟就在他面前以极快的速度往洞外奔逃。
映月枝会跑？
来前，师父给他科普映月枝的时候，可从来没说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啊。
再者，一株植物居然能跑，那定然是非比寻常的。
陈飞扬心念一转，抬手将玉盒收入储物戒中，拔腿追上映月枝。
怕是这一株的价值都要比他刚刚摘的那么多株加起来还要高。
到底是少年心性，没忍住贪欲，转而将叶成蓁的警告抛之脑后，就这样跟着映月枝左躲右闪，势要将它抓起来装入盒中。
那一侧，叶成蓁已经使尽手段，拖了蜈蚣约有一个时辰。
蜈蚣不知在此地修炼了多少年，之前推测时，觉得它的实力最多跟之前遇到的巨隼差不多，真正迎战，发现比那巨隼更难对付。
巨隼是飞行动物，身上有羽毛，对火有抗拒但也有惧怕。
蜈蚣一身铠甲，刀枪不入。
叶成蓁挥剑只会激怒它，它像是抓到猎物般紧咬着她不放，而为了不让它脱离洞口太远，引起它的警觉，叶成蓁只能跟着它在小小的山谷中来回兜圈，期间还要时不时做出后继无力的模样，诱惑它继续往前跑，往前追。
这比直接跟它对上可要难上许多。
时时刻刻要注意身后的动静，不能靠太远不能靠太近。
在蜈蚣犹疑着想要退走的时候，还要使出足够的攻击，继续激怒它。
拖足一个时辰，叶成蓁浑身汗水淋淋，头痛感再次席卷。
陈飞扬到底好了没有？
她往洞口一看，并没有看到陈飞扬的身影，心中有些气恼。
事已至此，不能前功尽弃。
叶成蓁又追着蜈蚣跑了许久，直到那蜈蚣久追不成，不算聪明的脑袋终于觉察到不对，连妖丹都不要了，直接转身，钻入土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腹地而去。
看这样子，腹地里的映月枝肯定有不同寻常之处。
叶成蓁追再身后，此刻也顾不得暴露行踪的，气运丹田，传音入密。
“小心，它往回赶了！”
这一声足够大，像是一道炸雷响彻耳畔。
正追着映月枝来回跑的陈飞扬忽而警醒，回过头就听簌簌声音传至耳畔，那蜈蚣已经钻到洞穴入口，往这边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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