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
叶成蓁撑起手,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来前大师兄曾给过一张地图，上面记载着红枫谷各处美景，正好闲来无事, 便到这里来逛逛。没想到不眠舟的美景是群兽拜月，月亮升时, 群兽聚，月亮降时，兽群散, 倒让我大为惊叹。”
她这样说时, 月光正好隐云层，余晖泼洒湖面, 光线晦暗难辨。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
莫寻同虽然感觉到周遭有些不寻常，因她的解释倒没起疑。
不是所有人都关注魔族与魔修，尤其这些新入门没多久的弟子，日常里学的尽是些修仙术法, 最熟悉的是妖兽的气息，此地魔气大半散去，残余的气息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怀疑。
莫寻同将目光越过她，看向躺在旁侧的陈飞扬。
“这是陈师弟吧。”
那声明晃晃的飞扬哥哥, 在两人离开后成为众位师兄弟口耳相传的新鲜事。
知道百里成臻的，都知道她有个叫陈飞扬的哥哥。
虽然两人姓氏不同，但能这么叫，总说明关系非同一般。
百里成臻是明霞真人的弟子, 是大衍天晟的贵客。
陈飞扬被她称一声哥哥, 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不同于寻常杂役。
莫寻同见他似是在昏睡，顺带提了一嘴。
“不知拜月是何种盛景, 师弟竟如此疲乏，睡得很沉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叶成蓁袖下藏着的手迅速摸出一壶酒，单手拔掉壶盖，撒了些出去。
空气中弥漫出若有似无的酒香。
叶成蓁笑了笑，“他是喝醉了，睡得太熟，醒不过来了。”
正巧她自己因意识被侵入，还浑身虚软，头痛欲裂，没有站起来与莫寻同说话，就把这原因也归咎于喝酒喝醉了。
“我也喝得有些多，正头晕着呢，这才失了礼节，未能起身迎师兄。”
“我只是前来看看，倒也不必如此郑重。”
莫寻同嗅到酒味，微微一笑。
叶成蓁是客，她与陈飞扬两人本就不用参加考核，来此为散心。
遇见美景，喝上两杯，实属正常。
夜已过半，莫寻同不便久留，拱手道，“既然师妹师弟安然无事，我也可以放心了。夜色已至，两位好好休息，他日再见，定与你们再细聊。”
“慢走，不送。”叶成蓁抬手示意。
莫寻同走后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大多数都是好奇加担忧，得到叶成蓁回答后便拱手离去。
这番经历，倒让叶成蓁熟悉了些大衍天晟各峰的教徒风格。
闻道阁风雅，剑来峰冷静，九宫山热心，桃焉细致。
不同峰的弟子穿着服装款式不同，言辞行为也有区别，但能看出，对大衍天晟想当认可，见到叶成蓁时礼遇有加，连带陈飞扬都被询问了好几句，算是在宗内彻底扬名了。
折腾许久，湖畔终于又平静下来了。
叶成蓁忍着头痛说得口干舌燥，待众人一走，再也支撑不下去。
匆匆抓了块灵石，布置了个简单的法阵，人往后一趟，彻底失去意识。
翌日，阳光普照，鸟语花香。
陈飞扬醒来时，正对上热气腾腾的骄阳，眼睛先被晒得一疼，其后才慢慢适应过来，整个人迅速爬起，慌张地看向四周。
昨夜陡然入眠，纠结于心的记忆化成长梦，在脑海中重现。
那是师父苏醒来的那一天，他至今印象深刻。
【“长阳派中，心火颜色越深，越接近黑色，戾气越重，越容易受心魔蛊惑。”
“百里成臻心火的颜色是玄青色，长阳派创派至今，有纪录与她颜色相近的只有第七代掌门闻竹知。可你知道闻竹知是什么下场？他受不住戾气困扰，被心魔所惑，一夜间屠杀长阳派上下二百余口！逼得当时在闭关的前任掌门破关而出，耗尽修为将他诛杀。”
“此一战，长阳派精锐尽失，一蹶不振，自此封山千年。再现世时，门人只剩二十，随后越来越少，直到明霞真人这一代，仅存她一人，而后收下百里成臻做徒弟。”
心火颜色还有这般说法，陈飞扬不禁皱眉，但他也有疑问。
“师傅，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前面那些内容可以说是博学广闻，后面百里成臻被收为徒弟前，茯风不是已经陷入沉睡了吗？他被唤醒后，陈飞扬还未同他说过这事，他怎么会知道的，还这么详细？
“大惊小怪。”茯风抬手，《天极要闻》出现在他手中。他拿起书册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就自动浮现出一排排小字，陈飞扬凑近看，竟是长阳门派各代弟子的记录名册。
茯风合上书册，对着封面上的“天极要闻”四个字敲了敲。
“《天极要闻》，顾名思义，天地间所有要闻要事都会被记录在册。昨夜我已翻过一遍，知晓你和百里成臻这半年来各自的经历，不必你来告诉我。”
“竟然还有我和百里成臻的名字？”陈飞扬很惊讶。
说是记载要闻要事，怎么连他这个无名小卒的事都记录在案？他更好奇，这本书是以何种方式得知这些消息，将其记录的。
茯风一计重锤敲在陈飞扬脑袋上，“你是我徒弟，当然有资格被记录。至于百里成臻，别看长阳派人数不多，每一代都会出承天境尊者，在诸多门派中，实力至少排前三。她能拜入明霞真人座下，成为亲传弟子可谓是走了大运，将来很有可能成为长阳派下任掌门。”
“下任掌门！”陈飞扬瞠目结舌，“明霞真人这么早就决定把门派传给她？”
“蕉城出了个入魔的凤凰，杀尽整座城的人。明霞真人为阻拦魔凤灭世，强行突破修为，虽然顺利解决掉这件事，却也让自己修为倒退。她带百里成臻来大衍天晟，就是为将她安置在此，顺便借此地疗伤。你那日见她时，正是她闭关前来看看自己的徒弟，临走前还把掌门令留了下来。”
茯风仿佛亲历般详细描述，激起陈飞扬一身鸡皮疙瘩。
“《天极要闻》的记录这般详细的吗？”想到自己一举一动被记录在案，就有种汗毛倒立之感。
陈飞扬抖了抖，“那不然我把我的名字去掉吧，总觉得很不自在。”
茯风无语，抬手又是一计重锤，“我同你说这么多，你就听进去这点？《天极要闻》当然不可能记这么详细，凤凰入魔是我查了记录猜测的。掌门那事，谁让她们说话不开隔音阵，你以为我乐意听这些？我人睡着，耳边叽叽喳喳，都快被吵死了。”
陈飞扬恍然大悟。
懂了，修仙界不同凡间，说话还是要开隔音阵，以免被人无意偷听到，自己尴尬，对方也尴尬。
“还有什么把名字去掉，你竟然还想背叛师门！”茯风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无名小辈，能被《天极要闻》记录在册，那还是因为你师傅我！你要不是我徒弟，以你的资质就算修炼到虚游境也入不了名册！”
“说得像是我占了便宜似的。”陈飞扬嘟囔着，换来茯风一顿爆锤。
半晌后，茯风整理了衣襟，喘口气道，“总之，你跟她是两路人，维持表面客气就好了，别认什么朋友，你们俩当不了朋友的。”
陈飞扬摆出听进去的姿态，随口附和，“我知道，我跟她差太多了。”
修仙界实力前三的门派掌门，这位置可比城主都尊贵。
原以为大家都是勤苦修炼的同路道友，没想到人家已被选为下任掌门，先一步到达目的地。
陈飞扬既真心为叶成蓁高兴又有些失落。
想当初退婚时，他满脸不忿，不仅对叶成蓁出言不逊，甚至幻想过哪一日登宸承天时，定要好好嘲笑她有眼无珠，忘恩负义。如今看来，叶成蓁与他的亲事确实是一个错误。
茯风摇头，双手放在陈飞扬肩上，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你还不懂《天极要闻》的重要。有我在，天赋机缘功法都不是问题，你拜入我门下，必然会成为世人敬仰的承天境尊者。而她，本就被心火的戾气所扰，又得了凤凰神力相助，让那戾气如火燃烧，在蕴灵境时已出现难以控制的情况。”
“即便你们能从无枕府内取出月华剑，她身上的戾气也不可能完全消去。”
“这戾气会随着她修为的增长而增长，不出千年，就会使她性情大变，三千年内注定会入魔，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事。你跟她感情越深，受到的伤害越深，感受到的痛苦越深。”
“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们站在生死战场时，你因下不了手，最后被她所杀。”
茯风严肃到庄重的神色，让陈飞扬心中一紧。
“师傅，你说《天极要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压制戾气，去除心魔的方法吗？”陈飞扬不信没有这样的方法。
“她不一样。那些方法或许对别人有用，对她没用的。”茯风拍了拍陈飞扬的肩膀，收回手，“正因为《天极要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才能确定，她是注定要入魔的。”
见陈飞扬沉默不语，茯风叹道，“你身负血海深仇，要走的路还很长。一旦她有入魔迹象，整个修仙界都会是她的敌人，你帮不了她，只能帮你自己。”】
陈飞扬晃了晃脑袋。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他与叶成蓁相识一场，不想她变成师父所言的模样。
真到那种地步，大不了就像他爹爹那样，先把人拴着保住性命，再找办法清除心魔。
天地之大，总有办法救她。
长夜已过，拜月的妖兽不见踪影，林间似昨日一样，宁静祥和。
陈飞扬晃了晃脑袋站起身，看到倒在旁侧的叶成蓁。
她用袖子遮着脸，人埋在衣服里面，似乎睡得很熟。
陈飞扬在她旁边坐下，犹豫着是叫醒她，还是任由她睡去。
叶成蓁脾气不好，还有严重起床气。
心情好时，什么事都无所谓，坦然一笑就此罢了。
心情不好，那就是喝凉水都要人塞牙的程度，极其不好惹。
陈飞扬与她同住这些天，也算了摸清了些她的行为逻辑，左思右想下终究没敢打扰，自顾自地起身就着清澈的湖水洗漱，纾解骄阳晒过后的燥热。
过了一夜，腹中又有饿感。
陈飞扬这次学乖了，捞了两条肥美的鱼，洗剥干净，在岸上架起火堆烤上。
妖兽有昼伏夜出，也有如人一样夜伏昼出的。
今日的林间却比昨日要安静许多，不仅没有喝水的野兽，连虫鸟鸣叫都没有，只余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连同缓缓流淌的湖水，证明此地还有活物。
陈飞扬一边烤鱼一边琢磨着昨夜的事。
好像是听到铃声后，身体疲乏，感觉很困，然后眼皮特别重，随即一闭眼就到了现在。
真有歹人袭击，至少也得搜刮点什么。
但他苏醒后，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不对，手上戒指未失，感觉没被人翻动过。
再看叶成蓁，安静躺着睡觉，没有半点与人打斗的痕迹。
难不成不眠舟的意义就是这样，看着妖兽拜月陷入沉眠，一夜好梦？
陈飞扬用手捧着自己的脸，想了半晌也没想透，见火上的鱼已经烤熟了，便伸手取下，稍微放凉些后迫不及待的啃上一口。
“呸呸呸呸呸！！！”
昨日还鲜美回甘的鱼肉今日倒似隔夜的饭，咬进嘴里泛出苦涩馊腥，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差点就要吐了。
陈飞扬干呕了几声，饥饿感被恶心取代，随手那两条鱼全部扔到地上，连同火堆一同掩埋。
口中尚有残余的味道，他一刻都不想多等，几步奔至河边，捧起流水，吨吨吨喝了好大一口。
“噗——”
看着清澈的湖水，昨日喝时还是甘甜的，今日已与湖中鱼一样，变得难以下咽。
嘴里的腥臭味没有减少半分，反倒还被加强了。
这不对，这肯定不对！
陈飞扬脚步一踏，涉水落在不眠舟上，三两步就奔到叶成蓁面前，伸手推她。
“百里成臻，快醒醒！”
“别打扰我！”衣服下的人很烦躁，语气充斥着尚未苏醒的低哑。
“真有事，别睡了！”
陈飞扬不死心地扒拉开长袖，扯着叶成蓁的肩膀让她半坐起来。
日头很大，叶成蓁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一夜睡熟，头痛的情况减缓了许多，身体仍有些虚软，面色不大好，因她拧眉的动作透露出本人有多不耐烦。
叶成蓁看向陈飞扬，眼底都是你说的问题没有叫醒我的价值，我立刻宰了你的狠意，吓得陈飞扬连连吞咽口水，咧嘴讨好地笑笑。
“真不骗你。”他扬手指着湖面，语气还有些震惊，“一觉醒来，这湖水和湖里的鱼都变了。昨天我们吃的时候，鱼还鲜美着，今日鱼是活的，肉却苦涩腥臭了。我捧水漱口，连湖水都带着股腥臭的味道。”
见叶成蓁神色蔫蔫，他用手从舟侧舀了一捧水，捧到她面前。
“你要是不信，可以喝一口看看。”
叶成蓁抬手拒绝。
“不用了，我信你。”
她有什么不信的，昨夜她跟那不知道叫什么的魔族打了大半夜，闹到最后整座湖面都被魔气覆盖，水质变化，鱼肉受到影响，都是很合理的。
这还是经过一夜又半个白日，消解了许多魔气残余的结果，比她预料的要轻很多。
“你信我？”陈飞扬质疑地盯着叶成蓁看了半晌，“不对，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先前叶成蓁的脸挡在衣袖下，他未曾仔细端详。
现在觉察到不对，再看去时，就能明显看出她眉宇间的憔悴，脸颊上素有的微红不见踪影，整个人看起来就觉得状态不好。
陈飞扬拽着叶成蓁的胳膊，冷不丁道，“你受伤了？”
不待她回答，他自己就大开脑洞，补充细节，“昨天晚上是有人袭击我们，借拜月一事给我们下套，我晕了之后，你跟那人打了一架，造成这湖水和鱼的变化。那人走后，你脱力昏睡，才会睡这么久。”
这一通分析，让叶成蓁清醒了些。
“八九不离十吧。”她懒得多说，捂住仍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从袖中掏出师父留下的药，胡乱吞咽几种自己觉得有效的，喘了口气，“不过这事说起来只是巧合，那人想取石台上的东西，与我们发生了一些误会，我已经打退了她，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打退的。
明明是被人控制，失去意识，再回神来，只见到对方狼狈逃走的背影。
看样子是受了很重的伤势，留了很多血，顺着指缝滴落到湖水中，造成今日陈飞扬觉察到的异变。
“那人是男是女？既然是敌人，定不是大衍天晟的人，红枫谷内怎么会有外人进来？”
陈飞扬满脸问号，目光炯炯盯着叶成蓁，想听到更多的细节。
“都说打退了，还问那么多作甚？”
叶成蓁简单挑了两个问题，“是女子，我也不知她怎么进来的。按理说，考核期间，红枫谷外会布下结界防止有人误闯，但看样子她是某种方法规避了结界，只是不幸遇到我们，否则她悄无声息地盗取石台上的月珠，也不会有人发现。”
意识到是女子。
她看了看陈飞扬，陷入一秒沉思。
书里大部分女子都会跟陈飞扬有感情纠葛，配角如百里成臻这样，黑心莲，爱而不得。主角如陈月蓉那样，一路陪伴，得到陈飞扬认可成为正妻。
那昨日闯入的魔族少女，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角色？
应该是他的妻子吧。
剧情还没展开，就已经遇到两个妻子。
陈飞扬艳福不浅啊。
不愧是天选男主，就算遇到危险，受伤的是她，一觉到天亮的是他。
叶成蓁都怀疑，自己是在给陈飞扬挡灾。
冥冥之中，充当了陈飞扬的护盾。
“那石台上的东西有那么珍贵，值得她闯入大衍天晟的底盘盗取？”陈飞扬还在疑惑。
以大衍天晟虽远必诛的态度来看，被人偷盗宝物，门下弟子定是追到天涯也要追回来的。
“你问我，我哪知道。”
叶成蓁不耐烦给陈飞扬当解说员，这事也不是他现在该关注了。
他俩一个修为在蕴灵境，一个在归元境，什么魔族魔修都离得太远，管不着也没能力管。
“此事我会在返回时告知详细秉明宗主，你就不要再问了。”
吃过药，叶成蓁感觉稍微好了些，用手撑着身体打算起来，却因脚下虚软，一个踉跄差点栽到水里。
幸而陈飞扬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扶着站住。
“你没事吧？”他是真的有点慌，还有点小内疚。
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一下子昏睡过去，没给叶成蓁帮半点忙不说，还成了她的累赘。
想起来前，叶成蓁所说的话，可不就是一语成箴，真实现了么。
“没事。”叶成蓁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他，“不过我们确实要在此地再休息些时日，等我情况好转再去采摘映月枝。”
“嗯。”陈飞扬点头，识趣地没有再问。
接下来数日，两人就在不眠舟上休息。
小舟空间不大，陈飞扬本是打算在林间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又想起叶成蓁受了伤，怕夜里突然受到妖兽袭击，便在旁边守着，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了。
叶成蓁外伤不重，就是有些力竭，用灵石补充过，再休息几日便已好全。
只是意识被人侵入，还是让她有种大脑被人扒开来的错觉，时不时会有隐隐作痛感，吃了一些灵药后有所缓解，要痊愈需得静养数月。
时不待人，她没打算将时间虚耗在疗伤上，等脑袋的通感减弱到能够忍受时，就与陈飞扬继续往映月枝所在的地方前进。
这次的地图换成了茯风的。
没有苏星闻的详细，大致位置倒是标注得很清楚，至少陈飞扬能认出。
他来带路，叶成蓁跟着走，一前一后，不出三日就赶到映月枝所在的山谷。
这是红枫谷内地势最低的地方，湿度大，浑身有种粘腻之感，很不舒适。
谷外弥漫着常年不散的雾气，脚下的地上满是青苔，一路踏来，裙摆鞋子湿了一半。
陈飞扬这几日很照顾叶成蓁。
此时地面湿滑，又有雾气遮掩，他自己探过路才回来扶叶成蓁走过。
这副将人当瓷娃娃的对待，让叶成蓁又暖心又觉得搞笑，还有些生气。
“我是受伤了，但也没变成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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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成蓁撑起手,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来前大师兄曾给过一张地图，上面记载着红枫谷各处美景，正好闲来无事, 便到这里来逛逛。没想到不眠舟的美景是群兽拜月，月亮升时, 群兽聚，月亮降时，兽群散, 倒让我大为惊叹。”
她这样说时, 月光正好隐云层，余晖泼洒湖面, 光线晦暗难辨。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
莫寻同虽然感觉到周遭有些不寻常，因她的解释倒没起疑。
不是所有人都关注魔族与魔修，尤其这些新入门没多久的弟子，日常里学的尽是些修仙术法, 最熟悉的是妖兽的气息，此地魔气大半散去，残余的气息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怀疑。
莫寻同将目光越过她，看向躺在旁侧的陈飞扬。
“这是陈师弟吧。”
那声明晃晃的飞扬哥哥, 在两人离开后成为众位师兄弟口耳相传的新鲜事。
知道百里成臻的，都知道她有个叫陈飞扬的哥哥。
虽然两人姓氏不同，但能这么叫，总说明关系非同一般。
百里成臻是明霞真人的弟子, 是大衍天晟的贵客。
陈飞扬被她称一声哥哥, 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不同于寻常杂役。
莫寻同见他似是在昏睡，顺带提了一嘴。
“不知拜月是何种盛景, 师弟竟如此疲乏，睡得很沉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叶成蓁袖下藏着的手迅速摸出一壶酒，单手拔掉壶盖，撒了些出去。
空气中弥漫出若有似无的酒香。
叶成蓁笑了笑，“他是喝醉了，睡得太熟，醒不过来了。”
正巧她自己因意识被侵入，还浑身虚软，头痛欲裂，没有站起来与莫寻同说话，就把这原因也归咎于喝酒喝醉了。
“我也喝得有些多，正头晕着呢，这才失了礼节，未能起身迎师兄。”
“我只是前来看看，倒也不必如此郑重。”
莫寻同嗅到酒味，微微一笑。
叶成蓁是客，她与陈飞扬两人本就不用参加考核，来此为散心。
遇见美景，喝上两杯，实属正常。
夜已过半，莫寻同不便久留，拱手道，“既然师妹师弟安然无事，我也可以放心了。夜色已至，两位好好休息，他日再见，定与你们再细聊。”
“慢走，不送。”叶成蓁抬手示意。
莫寻同走后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大多数都是好奇加担忧，得到叶成蓁回答后便拱手离去。
这番经历，倒让叶成蓁熟悉了些大衍天晟各峰的教徒风格。
闻道阁风雅，剑来峰冷静，九宫山热心，桃焉细致。
不同峰的弟子穿着服装款式不同，言辞行为也有区别，但能看出，对大衍天晟想当认可，见到叶成蓁时礼遇有加，连带陈飞扬都被询问了好几句，算是在宗内彻底扬名了。
折腾许久，湖畔终于又平静下来了。
叶成蓁忍着头痛说得口干舌燥，待众人一走，再也支撑不下去。
匆匆抓了块灵石，布置了个简单的法阵，人往后一趟，彻底失去意识。
翌日，阳光普照，鸟语花香。
陈飞扬醒来时，正对上热气腾腾的骄阳，眼睛先被晒得一疼，其后才慢慢适应过来，整个人迅速爬起，慌张地看向四周。
昨夜陡然入眠，纠结于心的记忆化成长梦，在脑海中重现。
那是师父苏醒来的那一天，他至今印象深刻。
【“长阳派中，心火颜色越深，越接近黑色，戾气越重，越容易受心魔蛊惑。”
“百里成臻心火的颜色是玄青色，长阳派创派至今，有纪录与她颜色相近的只有第七代掌门闻竹知。可你知道闻竹知是什么下场？他受不住戾气困扰，被心魔所惑，一夜间屠杀长阳派上下二百余口！逼得当时在闭关的前任掌门破关而出，耗尽修为将他诛杀。”
“此一战，长阳派精锐尽失，一蹶不振，自此封山千年。再现世时，门人只剩二十，随后越来越少，直到明霞真人这一代，仅存她一人，而后收下百里成臻做徒弟。”
心火颜色还有这般说法，陈飞扬不禁皱眉，但他也有疑问。
“师傅，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前面那些内容可以说是博学广闻，后面百里成臻被收为徒弟前，茯风不是已经陷入沉睡了吗？他被唤醒后，陈飞扬还未同他说过这事，他怎么会知道的，还这么详细？
“大惊小怪。”茯风抬手，《天极要闻》出现在他手中。他拿起书册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就自动浮现出一排排小字，陈飞扬凑近看，竟是长阳门派各代弟子的记录名册。
茯风合上书册，对着封面上的“天极要闻”四个字敲了敲。
“《天极要闻》，顾名思义，天地间所有要闻要事都会被记录在册。昨夜我已翻过一遍，知晓你和百里成臻这半年来各自的经历，不必你来告诉我。”
“竟然还有我和百里成臻的名字？”陈飞扬很惊讶。
说是记载要闻要事，怎么连他这个无名小卒的事都记录在案？他更好奇，这本书是以何种方式得知这些消息，将其记录的。
茯风一计重锤敲在陈飞扬脑袋上，“你是我徒弟，当然有资格被记录。至于百里成臻，别看长阳派人数不多，每一代都会出承天境尊者，在诸多门派中，实力至少排前三。她能拜入明霞真人座下，成为亲传弟子可谓是走了大运，将来很有可能成为长阳派下任掌门。”
“下任掌门！”陈飞扬瞠目结舌，“明霞真人这么早就决定把门派传给她？”
“蕉城出了个入魔的凤凰，杀尽整座城的人。明霞真人为阻拦魔凤灭世，强行突破修为，虽然顺利解决掉这件事，却也让自己修为倒退。她带百里成臻来大衍天晟，就是为将她安置在此，顺便借此地疗伤。你那日见她时，正是她闭关前来看看自己的徒弟，临走前还把掌门令留了下来。”
茯风仿佛亲历般详细描述，激起陈飞扬一身鸡皮疙瘩。
“《天极要闻》的记录这般详细的吗？”想到自己一举一动被记录在案，就有种汗毛倒立之感。
陈飞扬抖了抖，“那不然我把我的名字去掉吧，总觉得很不自在。”
茯风无语，抬手又是一计重锤，“我同你说这么多，你就听进去这点？《天极要闻》当然不可能记这么详细，凤凰入魔是我查了记录猜测的。掌门那事，谁让她们说话不开隔音阵，你以为我乐意听这些？我人睡着，耳边叽叽喳喳，都快被吵死了。”
陈飞扬恍然大悟。
懂了，修仙界不同凡间，说话还是要开隔音阵，以免被人无意偷听到，自己尴尬，对方也尴尬。
“还有什么把名字去掉，你竟然还想背叛师门！”茯风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无名小辈，能被《天极要闻》记录在册，那还是因为你师傅我！你要不是我徒弟，以你的资质就算修炼到虚游境也入不了名册！”
“说得像是我占了便宜似的。”陈飞扬嘟囔着，换来茯风一顿爆锤。
半晌后，茯风整理了衣襟，喘口气道，“总之，你跟她是两路人，维持表面客气就好了，别认什么朋友，你们俩当不了朋友的。”
陈飞扬摆出听进去的姿态，随口附和，“我知道，我跟她差太多了。”
修仙界实力前三的门派掌门，这位置可比城主都尊贵。
原以为大家都是勤苦修炼的同路道友，没想到人家已被选为下任掌门，先一步到达目的地。
陈飞扬既真心为叶成蓁高兴又有些失落。
想当初退婚时，他满脸不忿，不仅对叶成蓁出言不逊，甚至幻想过哪一日登宸承天时，定要好好嘲笑她有眼无珠，忘恩负义。如今看来，叶成蓁与他的亲事确实是一个错误。
茯风摇头，双手放在陈飞扬肩上，强迫他抬头与自己对视。
“你还不懂《天极要闻》的重要。有我在，天赋机缘功法都不是问题，你拜入我门下，必然会成为世人敬仰的承天境尊者。而她，本就被心火的戾气所扰，又得了凤凰神力相助，让那戾气如火燃烧，在蕴灵境时已出现难以控制的情况。”
“即便你们能从无枕府内取出月华剑，她身上的戾气也不可能完全消去。”
“这戾气会随着她修为的增长而增长，不出千年，就会使她性情大变，三千年内注定会入魔，这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事。你跟她感情越深，受到的伤害越深，感受到的痛苦越深。”
“我不希望，有一天你们站在生死战场时，你因下不了手，最后被她所杀。”
茯风严肃到庄重的神色，让陈飞扬心中一紧。
“师傅，你说《天极要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压制戾气，去除心魔的方法吗？”陈飞扬不信没有这样的方法。
“她不一样。那些方法或许对别人有用，对她没用的。”茯风拍了拍陈飞扬的肩膀，收回手，“正因为《天极要闻》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才能确定，她是注定要入魔的。”
见陈飞扬沉默不语，茯风叹道，“你身负血海深仇，要走的路还很长。一旦她有入魔迹象，整个修仙界都会是她的敌人，你帮不了她，只能帮你自己。”】
陈飞扬晃了晃脑袋。
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他与叶成蓁相识一场，不想她变成师父所言的模样。
真到那种地步，大不了就像他爹爹那样，先把人拴着保住性命，再找办法清除心魔。
天地之大，总有办法救她。
长夜已过，拜月的妖兽不见踪影，林间似昨日一样，宁静祥和。
陈飞扬晃了晃脑袋站起身，看到倒在旁侧的叶成蓁。
她用袖子遮着脸，人埋在衣服里面，似乎睡得很熟。
陈飞扬在她旁边坐下，犹豫着是叫醒她，还是任由她睡去。
叶成蓁脾气不好，还有严重起床气。
心情好时，什么事都无所谓，坦然一笑就此罢了。
心情不好，那就是喝凉水都要人塞牙的程度，极其不好惹。
陈飞扬与她同住这些天，也算了摸清了些她的行为逻辑，左思右想下终究没敢打扰，自顾自地起身就着清澈的湖水洗漱，纾解骄阳晒过后的燥热。
过了一夜，腹中又有饿感。
陈飞扬这次学乖了，捞了两条肥美的鱼，洗剥干净，在岸上架起火堆烤上。
妖兽有昼伏夜出，也有如人一样夜伏昼出的。
今日的林间却比昨日要安静许多，不仅没有喝水的野兽，连虫鸟鸣叫都没有，只余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连同缓缓流淌的湖水，证明此地还有活物。
陈飞扬一边烤鱼一边琢磨着昨夜的事。
好像是听到铃声后，身体疲乏，感觉很困，然后眼皮特别重，随即一闭眼就到了现在。
真有歹人袭击，至少也得搜刮点什么。
但他苏醒后，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不对，手上戒指未失，感觉没被人翻动过。
再看叶成蓁，安静躺着睡觉，没有半点与人打斗的痕迹。
难不成不眠舟的意义就是这样，看着妖兽拜月陷入沉眠，一夜好梦？
陈飞扬用手捧着自己的脸，想了半晌也没想透，见火上的鱼已经烤熟了，便伸手取下，稍微放凉些后迫不及待的啃上一口。
“呸呸呸呸呸！！！”
昨日还鲜美回甘的鱼肉今日倒似隔夜的饭，咬进嘴里泛出苦涩馊腥，一口下去，回味无穷。
差点就要吐了。
陈飞扬干呕了几声，饥饿感被恶心取代，随手那两条鱼全部扔到地上，连同火堆一同掩埋。
口中尚有残余的味道，他一刻都不想多等，几步奔至河边，捧起流水，吨吨吨喝了好大一口。
“噗——”
看着清澈的湖水，昨日喝时还是甘甜的，今日已与湖中鱼一样，变得难以下咽。
嘴里的腥臭味没有减少半分，反倒还被加强了。
这不对，这肯定不对！
陈飞扬脚步一踏，涉水落在不眠舟上，三两步就奔到叶成蓁面前，伸手推她。
“百里成臻，快醒醒！”
“别打扰我！”衣服下的人很烦躁，语气充斥着尚未苏醒的低哑。
“真有事，别睡了！”
陈飞扬不死心地扒拉开长袖，扯着叶成蓁的肩膀让她半坐起来。
日头很大，叶成蓁眯着眼，打了个哈欠。
一夜睡熟，头痛的情况减缓了许多，身体仍有些虚软，面色不大好，因她拧眉的动作透露出本人有多不耐烦。
叶成蓁看向陈飞扬，眼底都是你说的问题没有叫醒我的价值，我立刻宰了你的狠意，吓得陈飞扬连连吞咽口水，咧嘴讨好地笑笑。
“真不骗你。”他扬手指着湖面，语气还有些震惊，“一觉醒来，这湖水和湖里的鱼都变了。昨天我们吃的时候，鱼还鲜美着，今日鱼是活的，肉却苦涩腥臭了。我捧水漱口，连湖水都带着股腥臭的味道。”
见叶成蓁神色蔫蔫，他用手从舟侧舀了一捧水，捧到她面前。
“你要是不信，可以喝一口看看。”
叶成蓁抬手拒绝。
“不用了，我信你。”
她有什么不信的，昨夜她跟那不知道叫什么的魔族打了大半夜，闹到最后整座湖面都被魔气覆盖，水质变化，鱼肉受到影响，都是很合理的。
这还是经过一夜又半个白日，消解了许多魔气残余的结果，比她预料的要轻很多。
“你信我？”陈飞扬质疑地盯着叶成蓁看了半晌，“不对，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先前叶成蓁的脸挡在衣袖下，他未曾仔细端详。
现在觉察到不对，再看去时，就能明显看出她眉宇间的憔悴，脸颊上素有的微红不见踪影，整个人看起来就觉得状态不好。
陈飞扬拽着叶成蓁的胳膊，冷不丁道，“你受伤了？”
不待她回答，他自己就大开脑洞，补充细节，“昨天晚上是有人袭击我们，借拜月一事给我们下套，我晕了之后，你跟那人打了一架，造成这湖水和鱼的变化。那人走后，你脱力昏睡，才会睡这么久。”
这一通分析，让叶成蓁清醒了些。
“八九不离十吧。”她懒得多说，捂住仍有些隐隐作痛的脑袋，从袖中掏出师父留下的药，胡乱吞咽几种自己觉得有效的，喘了口气，“不过这事说起来只是巧合，那人想取石台上的东西，与我们发生了一些误会，我已经打退了她，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怎么打退的。
明明是被人控制，失去意识，再回神来，只见到对方狼狈逃走的背影。
看样子是受了很重的伤势，留了很多血，顺着指缝滴落到湖水中，造成今日陈飞扬觉察到的异变。
“那人是男是女？既然是敌人，定不是大衍天晟的人，红枫谷内怎么会有外人进来？”
陈飞扬满脸问号，目光炯炯盯着叶成蓁，想听到更多的细节。
“都说打退了，还问那么多作甚？”
叶成蓁简单挑了两个问题，“是女子，我也不知她怎么进来的。按理说，考核期间，红枫谷外会布下结界防止有人误闯，但看样子她是某种方法规避了结界，只是不幸遇到我们，否则她悄无声息地盗取石台上的月珠，也不会有人发现。”
意识到是女子。
她看了看陈飞扬，陷入一秒沉思。
书里大部分女子都会跟陈飞扬有感情纠葛，配角如百里成臻这样，黑心莲，爱而不得。主角如陈月蓉那样，一路陪伴，得到陈飞扬认可成为正妻。
那昨日闯入的魔族少女，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角色？
应该是他的妻子吧。
剧情还没展开，就已经遇到两个妻子。
陈飞扬艳福不浅啊。
不愧是天选男主，就算遇到危险，受伤的是她，一觉到天亮的是他。
叶成蓁都怀疑，自己是在给陈飞扬挡灾。
冥冥之中，充当了陈飞扬的护盾。
“那石台上的东西有那么珍贵，值得她闯入大衍天晟的底盘盗取？”陈飞扬还在疑惑。
以大衍天晟虽远必诛的态度来看，被人偷盗宝物，门下弟子定是追到天涯也要追回来的。
“你问我，我哪知道。”
叶成蓁不耐烦给陈飞扬当解说员，这事也不是他现在该关注了。
他俩一个修为在蕴灵境，一个在归元境，什么魔族魔修都离得太远，管不着也没能力管。
“此事我会在返回时告知详细秉明宗主，你就不要再问了。”
吃过药，叶成蓁感觉稍微好了些，用手撑着身体打算起来，却因脚下虚软，一个踉跄差点栽到水里。
幸而陈飞扬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住，扶着站住。
“你没事吧？”他是真的有点慌，还有点小内疚。
昨夜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一下子昏睡过去，没给叶成蓁帮半点忙不说，还成了她的累赘。
想起来前，叶成蓁所说的话，可不就是一语成箴，真实现了么。
“没事。”叶成蓁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他，“不过我们确实要在此地再休息些时日，等我情况好转再去采摘映月枝。”
“嗯。”陈飞扬点头，识趣地没有再问。
接下来数日，两人就在不眠舟上休息。
小舟空间不大，陈飞扬本是打算在林间随便找个地方休息，又想起叶成蓁受了伤，怕夜里突然受到妖兽袭击，便在旁边守着，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了。
叶成蓁外伤不重，就是有些力竭，用灵石补充过，再休息几日便已好全。
只是意识被人侵入，还是让她有种大脑被人扒开来的错觉，时不时会有隐隐作痛感，吃了一些灵药后有所缓解，要痊愈需得静养数月。
时不待人，她没打算将时间虚耗在疗伤上，等脑袋的通感减弱到能够忍受时，就与陈飞扬继续往映月枝所在的地方前进。
这次的地图换成了茯风的。
没有苏星闻的详细，大致位置倒是标注得很清楚，至少陈飞扬能认出。
他来带路，叶成蓁跟着走，一前一后，不出三日就赶到映月枝所在的山谷。
这是红枫谷内地势最低的地方，湿度大，浑身有种粘腻之感，很不舒适。
谷外弥漫着常年不散的雾气，脚下的地上满是青苔，一路踏来，裙摆鞋子湿了一半。
陈飞扬这几日很照顾叶成蓁。
此时地面湿滑，又有雾气遮掩，他自己探过路才回来扶叶成蓁走过。
这副将人当瓷娃娃的对待，让叶成蓁又暖心又觉得搞笑，还有些生气。
“我是受伤了，但也没变成残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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